一路,朱慈烺询问潘永图辽东难民的安置,还有蓟州城防和肃奸的情况,潘永图一一禀报。
和半年前相比,潘永图黑瘦了很多,显然,这半年里他一刻也没有闲,一直在奔波。
因为朱慈烺拨了银子,又将东宫田庄分给了辽东难民,因此辽东难民的安置,还算是顺利,蓟州知州李万年筹集钱粮,想办法在蓟州城中的几块空地上,为辽东难民修建了合住屋,虽然很简陋很拥挤,但却也保证辽东难民不至于露宿街头,又因为有田地,加上翠屏山上的树木被砍伐精光之后,清出了一些适合种植马铃薯和番薯的沙田,难民们少量种植,收成还不错。
总体来说,辽东难民虽然辛苦,但总算是有一条活路。
朱慈烺稍稍欣慰。
至于肃奸。
四月份,巡视蓟州之时,朱慈烺就要求潘永图,除了“凭险据守”,加固蓟州地区的城防之外,另一件大事是要肃清建虏隐藏在蓟州的奸细,以保证蓟州军事行动的隐蔽性。
“回殿下,从四月到今日为止,五个多月的时间里,顺天巡抚衙门已经将蓟州,遵化,三屯营,马兰峪,宽佃峪,黄崖峪,点鱼关,大安口,凡是顺天巡抚管辖之内的城池和关口,彻底的清查了一遍,其中在三屯营抓到建虏奸细一人,点鱼关抓到两人,此三人都是我大明的边贸商,被建虏收买,定期向关外的建虏提供情报,臣已经顺藤摸瓜,将其在蓟州的网络一网打尽,一共抓获建虏奸细六人,相关人等一共五十余人,现在都押在大牢,近日就将结案。”潘永图回。
这件事,朱慈烺是知道的,萧汉俊曾经向他报告过,还夸赞潘永图手腕不错,既铁血又仔细。
“那么,蓟州一代还有建虏奸细吗?”朱慈烺问。
“臣不敢说。不过应该是没有了。”潘永图回答的倒也小心。
“应该可不行,”朱慈烺脸色肃然:“此次应对建虏入塞,关系到我大明的国运,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因此肃奸之事不可懈怠,要继续加强。”
“是。”
上了翠屏山,朱慈烺照着兵部新地图的指引,来到了半山梁处的一块大岩石下。
一股清泉正从石下汩汩而出,并在石前形成一个深约一米,方圆两米的小潭。
潭水清澈见底。
“好泉!”朱慈烺赞。
“殿下,此泉叫无名泉,日夜不停流出,泉水清澈可用。”潘永图道。
“抚台以为,这泉可供多少人使用?”朱慈烺问。
“大约……五百人吧。”潘永图回头。
朱慈烺转对吴甡:“先生以为呢?”
“严格控制,供两千人不成问题。”吴甡回答。
“取地图来。”
朱慈烺欣慰的点头,令人取来地图,将众文武召集到一起,集思广益,寻找在翠屏山上扼守险要、结寨建营的最佳地点以及修建方式,这方面,吴牲是专家,汤若望则有一些西方火器壕沟的理论知识,参谋司三位参谋以及随行的刘肇基也有相当的经验。如何选址,如何建寨,如何挖掘壕沟,如何配置火器,众人各抒己见。
三个峪口,都要扼守把关,绝不能让建虏故技重施,再从翠屏山绕蓟州而过。
听到太子要在这里修建营寨,潘永图微微吃惊,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一直商议到天黑,最后定下了两处合适的地点,决定分别修建大小两座城寨。
第一座大寨建在第一和第二道峪口的必经之处,而且恰到好处的将无名泉囊括在了其中,解决水源问题,凭借山势,用山上的石头修建堡垒,堡前再挖掘壕沟,修建一座建议城堡,多置鸟铳和火炮,抓紧时间,最晚不于十月十五,建成一座令建虏无法逾越的金汤铁池。
“驻兵三到四千,将整片山梁都囊括进来,多带火器和粮草,凭险据守,确保万无一失!”因为有袁崇焕的前车之鉴,所以吴甡非常小心,布置兵马时,宁肯多放,也不敢少算。
朱慈烺微微点头,峪口狭窄,山路难行,敌人兵马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用少量兵马攻打,三千兵马驻守此地足矣。当然了,必须是拥有强大火器的京营强兵,如果是弱兵,肯定也是守不住的。
“潘抚台,京营之兵还需两日才能到达,而建虏入塞恐怕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因此明日就请抚台先调用一万民夫,清理山梁,修筑城寨。京营之兵赶到后,也会加入修建,最晚必须于十月十五日之前,完成修建!”朱慈烺道。
并非是要在这里建一座城池,而是依托山势,挖掘壕沟,架设拒马,形成防御阵地,令建虏不能通过,因此十二天的时间足矣。
“遵令!”潘永图拱手。
“此事要严格保密,一万民夫在城寨修建完成之前,不得回城,也不能向家人传口信。”朱慈烺道。
“臣明白。”
蓟州十万人口,能动用的民夫大约在两万人左右,这一点,朱慈烺事先有了解,两万人取一万人加上京营的防守官兵一起修建翠屏山上的工事,另外一万人则要在蓟州城南的平原挖掘壕沟,隔断蓟州通往京师的道路,再建立以壕沟、胸墙,加简易棱堡为主体的层层防御体系--而这就是汤若望跟随的原因,其后赶来的京营工兵营也会加入其中,
第二座小寨修建在第三道峪口的中段,位在山顶,此处山路更为难行,山形陡峭,不需要多,最多一千人就可以起到一夫当关的阻挠效果。
大小两处城寨相距十里,相互照应,彼此呼应,有事半功倍之效,只需小心谨慎,严密防守,建虏纵然用十万大军猛攻,没有一个月也是攻不下来的。而只需要坚守二十天,凝滞建虏的进军速度,大明的战略目标就算是达成了。
当然了,除非是建虏主帅脑子进水,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猛攻这两个地方的。
明军堵死了翠屏山梁,建虏想要进军大明京畿,就只能走蓟州或者是玉田了。
“我意用左柳营主将马德仁,率左柳营一个千总队,再令精武营魏闯为辅佐,守卫大寨;小寨则交给参将董琦,令他率领临清营一个千总队死守,先生以为如何?”朱慈烺道。
吴甡点头:“可,马德仁以前默默无闻,但开封之战却显出了相当的勇气和战力,臣以为可当此重任!”
这一夜,朱慈烺不顾潘永图的恳求,没有进蓟州城休息,而就是翠屏山的山脚下扎营,他选择扎营的地方也颇为讲究,正是来日建虏大军来犯之时,面对蓟州和翠屏山梁时,有可能的扎营地点。甚至有可能就是当年黄太吉第一次入塞大明,遇有袁崇焕在蓟州阻拦时,当时选择的宿营地点。
此处是翠屏山前的一个小山谷,避风,四周有山梁,可登高警戒。崇祯二年时,这里应该还有大片树林,令建虏可以隐身其中,现在树木都已经被砍伐的干净,没有遮挡了,不远处有一片刚刚被刨翻干净的红薯地。
夜里,朱慈烺披着风衣站在帐篷前,望着面前的翠屏山,又望西北角的蓟州城,将自己想象成是建虏统帅。如果自己是建虏统帅,在蓟州有重兵,翠屏山有险要的情况下,他要如何选择下一步进军的目标呢?攻蓟州,打山梁,还是绕道玉田呢?
又或者,还有其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