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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仁,原本就是原南汉山城守御使沈器远最初想要拥立的那个君王,只可惜当年时运不济,最后拥立了李倧。
现在几十年过去,沈器远被李倧斩首,他生前的遗愿,却是被实现了。
李德仁继位为朝鲜王,金自点等一干亲清派官员,都遭到了严厉的清算,金自点和他的两个儿子被斩首,家产抄没,他的党羽或抄没或被贬为平民,朝鲜朝堂之上,半数的官员被清除一空,剩下的全是尊明派。
经过此乱,又在仁川港亲眼见到大明王师的战力之后,朝鲜上下对重归大明,没有任何异议和犹豫。而对于大明王师的进驻和保护,更是欢欣鼓舞,求之不得,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再担心害怕建虏的报复和侵扰了。
经过研议,周遇吉率领的七千王师,加上后续又调派到朝鲜的周遇吉本部和精武营第三镇徐文朴的后续人马,总共一万三千人,分别驻扎平安道的平壤、平城、也就是朝鲜原先的宁边都督府一代和咸镜道的咸兴府一代,等于是在朝鲜国都汉阳之前,形成一道屏障线,保护朝鲜国都以及整个朝鲜南方地区不受建虏袭扰。
为了保障战力和更有效快速的机动,周遇吉征集朝鲜境内的骡马,同时要求了一万三千名的朝鲜辅兵----即一个驻朝兵,朝鲜方便需要派出一个朝鲜兵以为辅助。负责转运粮草和修建工事。
朝鲜同意。
于是,周遇吉有了调动朝鲜平安道,咸镜道,黄海道,加上朝鲜京畿道的大部分兵马和朝鲜水师的权力。
朝鲜一共八道,等于有一半的兵马在战时归于周遇吉指挥。
此外,大明提出仁川港辟为大明水师专用军港,在朝鲜铁山一代开采铁矿,修建铁厂高炉,就地打造军需甲胄,朝鲜也都同意了。
作为回应,大明朝廷对朝鲜的安全,作出完全的保证。
一应事务,都由内阁遥控指挥,杨汝成和朝鲜君臣达成协议。
至于皮岛等地,本就是大明故地,根本无需朝鲜同意,朝鲜上下对海中荒岛,也毫无兴趣,郑森率领水师一路而来,一路收复,并设置了好几次的中转和避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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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刚是二月,一切还在准备,还没有完全就绪,照军机处和兵马的计划,高斗枢的统一指挥,待到三四月份,周遇吉就要率兵跨过鸭绿江,袭扰建虏边境,令建虏不得安宁。
而辽南也不会闲着,三四月的时候,阎应元也会兵出金州,给建虏以压力,影响建虏的春耕播种,以继续疲惫建虏的国力,令建虏的国计民生继续凋敝。
当然了,不论朝鲜和辽南,现阶段都以骚扰牵制为主,不主动和建虏发生大战,实行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战术。
在冷兵器时代,游击骚扰战非是容易,需要相当高超的指挥作战能力,即使
周遇吉和阎应元都是名将,军机处参谋司也还是进行了详尽的策划……
……
战略谋划顺利进行,乾清宫中的隆武帝,在欣慰之余,多了很多看书和家人同乐的时间。
二月末,土默特蒙古献上良马千匹,以为娜仁皇妃的皇子贺。
隆武帝以丝绸瓷器和金币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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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隆武帝亲临遵化大铁厂,为铁厂高炉正式投产题字,这个时代,铁器仍然没有被大规模的使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成本的高昂和冶炼技术的落后,导致普通百姓用不起,大明朝要想从农耕进入工业,钢铁业的兴起是必备的条件之一。
遵化铁厂由户部,京惠商行,新晋商,佛郎机人,共同出资兴建,引进眼下最先进的冶炼技术,真正是为中外合资,官民合股,其中户部占股一成,不参加实际的经营,但有一定的话语权,并且可以分红。
最初,佛郎机人是不愿意参与的,但被大明户部强力说服。有佛郎机人的参与,又有汤若望的指导,铁厂冶炼技术得到相当的保证。
除了遵化大铁厂,在山西夏县,广东佛山,福建漳州等地的大铁厂,也都在兴建和准备中,所有高炉都使用新技术,实行官民合股,又或者是完全私营,朝廷实行三年免税、并有一系列的政策保障,以令商人们安心。
炙热的炉火耀人眼目,朱慈烺远远看着,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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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
史可法和孙传庭先后抵达京师。
史可法挂兵部侍郎的衔,进入军机处。
孙传庭为兵部尚书,那就是军机处自然的首席军辅,陈奇瑜一直挂兵部侍郎的衔,为次席,主持军机处的日常事务,而在兵书尚书之外,孙传庭还被任命为武英殿大学士,进入内阁。
因为李邦华的致仕和孙传庭的新入,内阁排名也发生了变化,范景文进为次辅,孙传庭为三辅,倪元璐袁继咸次之。
隆武帝先后在文华殿接见两位重臣,商谈眼下局势,就国政大策予以咨询。
和孙传庭交谈,重在平虏军略,和史可法谈,重在民情商情。
这六年来,虽然孙传庭远在陕西,为三边总督,但他和隆武帝的奏疏往来,却是极其频繁,不论是辽东蒙古军政,还是地方丈量田亩、清理军屯、摊丁入亩之策,隆武帝都在事前征询过孙传庭的意见。
“复辽不在一日。”
“当年大唐历经三代君王,前后动用兵马百万,花费数十年,方才平定高句丽,朕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五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亦可。”
“收复辽东,平定建虏之事,朕就交给爱卿和军机处了。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天下精兵,卿都可调遣,包括京营。”
“但是准备好了,可以出征了,请卿告知朕,朕为卿壮行!”
孙传庭跪倒在地:“臣,谨受命!”
---和先帝的急切焦躁不同,今上不但完全信任,完全授权,而且没有时间限制,身为臣子,如何能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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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内阁,可知钱粮;身为兵部,可知兵马;入为军辅,可知军略和敌情,孙传庭三位合一,朱慈烺相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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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史可法见面时,隆武帝朱慈烺主要了解的是江南尤其是南直隶的民情、士情和商情。
南直隶是大明财税重地,一年贡献全下大约三成的税赋,清理军田,摊丁入亩之后,整个税额没有增加,但交税的人,却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田的百姓不再交纳丁税,负担大减,有田的士绅需要交纳的赋税,增加了不少,所以士绅们心中的怨言是难免的。
朱慈烺不害怕士绅作乱,只是想了解他们动向和想法,以为后续的“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铺路,另外,他也想知道,在南方士绅和商贾之中,是否真的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
前世里读史,说明末之时,苏州手工业发达,织布昌盛,已经有了近现代资本主力和工厂的萌芽,就锦衣卫的回报来说,苏州杭州松江府(上海)一代,织布厂众多,尤其是开放海禁,准许中外贸易以后,棉布丝绸瓷器一类的生意,比以前暴涨了数倍,连福建武夷山的茶叶贸易,也比以前翻了一番。
朱慈烺心中是兴奋的,他知道,国家要想真的昌盛,靠农业是不行的,必须
靠商业和工业,工业还有点远,现在只论商业。商业搞活了,南北货物通畅了,互通有无,物价才能平稳,百姓也才能安居乐业,国家税赋也才能缓慢增加。
大明立国之初,重农抑商的国策是不对的,甚至是愚蠢的,大明要想兴盛,就必须鼓励经商,提高商人的地位。
当然了,史可法并不是朱慈烺征询的第一个人,每一个从南方入朝的官员,朱慈烺都会当面询问,恳谈,在发现他们能力的同时,也是对这个社会有更多的了解,毕竟他是皇帝,没有办法亲自到苏州杭州松江府这些地区,他所有的了解,只能通过锦衣卫的报告和官员的奏疏和口述。
面对陛下所问,史可法一一回答,在南直隶七年,虽然一直是兵部尚书,但史可法对民情了解颇多,陛下问起之处,他无一不知。
而在民情商情之外,史可法也汇报了南直隶清理军屯、改革卫所制的进展。
到今日,卫所制已经是名存实亡,尤其是南直隶地区,隆武帝曾经数次下诏,要史可法改革卫所。
到史可法卸任之时,南直隶的一千多个卫所,已经裁撤掉了一大半,原本卫所兵都改成地方治安部队,且他们不再是世袭的军户,而是变成了普通的民户,其子孙后代,愿意从军的可以继续从军,不愿意从军的,可以自由选择其他行业,而他们名下的军田,变为他们永久的私产。
世袭的军官也一样,愿意从军的,进入整合后的卫所部队,不愿意的,自动脱籍。和普通卫所兵一样,他们名下的,应该属于他们的军田,一律变成他们的私产。
裁撤卫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大的阻力来自那些世袭的军官,很多地方卫所的指挥使,已经承袭了十几代,他们自觉对朝廷忠心,也没有犯错,朝廷凭什么不让他们带兵了,剥夺了他们带兵的权力和其后巨大的利益了呢?
除了带兵,很多世袭的军官不会做其他事情,要说服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幸史可法声望足够,且有南京之乱的前车之鉴,所以南直隶的卫所裁撤,还算是顺利。
南直隶是改革的试点,南直隶之后,浙江福建湖广江西等内陆省份,卫所将陆续裁撤。所有的军户都转为民户,后续征兵都实行募兵制。
直隶,辽东,陕西,云南等边疆有战事的地区,卫所制暂时保留。
“爱卿做的很好!”
对史可法裁撤卫所的动作,朱慈烺是很满意的,和孙传庭在陕西清理军田,使用刚硬手段,雷厉风行不同,史可法的改制虽然缓慢,也可能会有后患,但没有见血,算是比较仁慈的一种,也是各地都可以效仿的对象,毕竟孙传庭只有一个。
“军机处责任重大,望爱卿多读,多看,多思。朕对爱卿,甚是期待。”
最后,朱慈烺道。
……
孙传庭和史可法前后到任,内阁军机处人手补齐,中兴大明、收复辽东的大战略,也正式进入下一个阶段。
三月初十。
山东总督路振飞上疏,山东境内的闻香教已经交出私藏的全部武器和物资,向朝廷投降,山东总督衙门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编辑造册,约法三章,准他们在接受监督、遵守大明法律的情况下,进行传教。
……
诏狱。
清晨的阳光升起。
一个一身白衣,看起来一尘不染的中年长髯汉子,正向着皇宫的方向而拜。
一拜再拜。
起身时,眼中满是泪水。
“恭喜萧照磨,夙愿得偿。”
一个面白无须,穿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宦者的年轻人站在牢外,隔着牢门,向他祝贺。
中年汉子缓缓转头,看向牢外,展颜一笑,露出咬断的半截舌头,随后取过笔墨,在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捧在手心里吹干了湿墨,起身来到牢门前,双手递了出去。
年轻的宦者接住了,看到上面的字,立刻就肃然了。
……
这张纸,很快就送到了隆武帝朱慈烺的御案上。
看完后,朱慈烺慢慢放下,脸上微微露出叹息。
萧汉俊这样的人才,不应该长久的在诏狱里渡过和浪费,而萧汉俊本人,也依然还有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雄心,如果放出,搁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或能有所大用。
但同时的,朱慈烺又有些顾忌。
-----一直到现在,他自认都没有能真正了解萧汉俊,如今朝廷虽然赦免了闻香教,准许他们公开活动,萧汉俊的心愿,好像是达成了,但谁又知道,萧汉俊又还有没有其他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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