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痛彻心扉,难道一句话也不能说吗……”
豪格越说越愤怒,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的都凸显了出来。
“既然肃亲王如此笃定,谋划无双,那就请肃亲王领兵两万,继续留在此地,和明军对峙如何?”
多尔衮涵养再好,此时也有点压不住怒火了,他断然打断了豪格的话,将豪格架在了火上。
“好啊!你自可以走,我正蓝旗为主力!”
豪格是一个禁不起激的性子,尤其挡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宁死也不愿意丢了面子的,于是猛的站起来,竟然就要领命。
“不可!”
代善吃了一惊,急忙起来,豪格的谋略他可是知道的,比之多尔衮十分之一都不如,多尔衮率领十几万大军都没可奈何,豪格带两万人留在这里,不是必败无疑,等着被明人消灭吗?于是他急忙站起阻止。
豪格却不自觉,大叫:“给我五万人马,我一定重振太祖、先帝之威,如不能解围锦州,就绝不回盛京!”
众将默然,辅政王十五万不行,肃亲王你五万就可以?不可能,不过就是斗气之言。
但如果辅政王真发下军令,肃亲王可就必死无疑了……
“住口!”
代善少见的动了怒气:“来人,将肃亲王架下去!”
两个白甲兵进入帐中,但面对大喊大叫的肃亲王豪格,他们却是不敢拖。
“你们愣着干什么吗?还不快架你们主子下去!难道你们非要逼着辅政王动用军法吗!?”
代善又怒指帐中的正蓝旗将领。
何洛会等人这才急忙上前,连乞求带劝说,好不容易将豪格带出了大帐。
“十二叔,十二叔,不是侄儿不救你,是有人不让我救啊!十二叔,十二叔,你莫要怨我啊……”
豪格大嚷大叫,哭喊着阿济格的名字。
多尔衮的脸色越发难看。
代善跺脚:“糊涂,糊涂!”
……
经豪格这么一闹,帐中气氛更加的压抑,所有人的心头都被巨大的失败感所笼罩。
---过去,他们一直都是胜利,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是一败再败,胜利,忽然变的遥不可及,再也难以触碰,连锦州这样的要地和城中的数万兵马,都不得不放弃……
“仗打成这样,早就应该撤退了……”
静寂之中,忽然又有人自言自语的说,虽然声音沮丧,毫无精采,但音量却是恰到好处,令帐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却是喀尔喀土谢图汗。
建虏众将听了,都觉得土谢图汗说话太丧气,有辱大清威风,纷纷对土谢图汗怒目而视,土谢图汗却不自觉,他头也不抬,只是叹气。
……
“撤兵是本王的决断,一切谤责,皆由本王承担!”
“今日准备,明日凌晨,各部分批分次撤退。用三天时间,全部撤退完毕。”
多尔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起刚才,更加凝重和沙哑,也更加的斩钉截铁。
随即环视众人:“大军撤退,断后最为重要,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领此重任?”
帐中静寂。
没有人回答,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多尔衮的目光定在了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的身上。
他两部都是骑兵,断后最适合。
土谢图汗无精打采,低头不语,札萨克图汗暗暗吸口气,起身站立,右手放在胸口,躬身道:“大军撤退,非用骑兵不可,小汗愿领札萨克图骑兵断后!”
见札萨克图汗主动领命,建虏众将中有人惊讶,他们想不到札萨克图汗会这般主动和积极,但老代善却是眼皮低垂,对于札萨克图汗的请命一点都不意外,就好像他已经知道多尔衮将蒙古玉玺送于札萨克图汗一样。
“好。札萨克图,真草原雄鹰也!”
多尔衮脸露喜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土谢图汗,然后亲自起身,向札萨克图汗行了一礼。
随后,他坐下说道:“就由札萨克图汗带兵断后,鳌拜,你领一千骑配合,待我大军退过大凌河之后,你们方可徐徐撤兵;谭泰,拜音图,你二人各领一军,先行撤退,急速支援凤凰城和复州;裕郡王、禧郡王,你们二人轻装居前为先锋,为大军开路;本王和礼亲王护送辎重粮草,连同恭顺王的重炮和诸班将领为中军……两黄旗图赖率领正黄旗兵马和科尔沁左翼亲王拜斯噶勒、右翼亲王巴达礼、为大军策应,跟随在中军之后……土谢图汗,你随科尔沁骑兵一齐撤退,如何?”
多尔衮连续发令。
被他点到名的人,一一出列领命,连代善也一样。
“遵大辅政王的命。”
土谢图汗也起身,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然后不放过机会,喋喋不休的又说:“勇士们没有肉吃,棉衣破烂,还望大辅政王补充……”
多尔衮微笑:“好说,好说。撤过大凌河,自会给汗王补充。”
“再即刻通知豫贝勒,令他做好准备,明日凌晨随主力大军一起撤退。”
最后,多尔衮又道。
“嗻!”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去准备吧。”多尔衮挥手,
各个亲王汗王,各旗将领,满汉大臣,鱼贯退出大帐,急急去准备。
……
“告诉鳌拜和图赖,要他们一定盯紧了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有任何异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多尔衮叮嘱苏克萨哈。
“嗻!”苏克萨哈急急去。
……
部署了撤军的先后次序以后,当天,建虏喀尔喀联军大营就骤然忙碌了起来。
但表面看起来却和昨日没有任何的区别,外松内紧,各处建虏兵马依然尝试向明军发动进攻,孔有德的重炮,更是对明军防线展开轰击,其猛烈程度,更胜过昨日。
进入夜晚,一个消瘦的身影披着大氅,带了两个随从,站在角楼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对面的明军大营,又望在明军大营之后,已经被围困了半年之久的锦州----虽然看不到,但他却知道,此时的锦州,一定是绝望和死亡相互弥漫,粮草应该也已经是断了,如果阿济格心志坚强,八旗依然能掌控全城,那么,人吃人的事件,怕也是很快就会发生。
别人不知道,但他却太知道了,因为当年他也被困在孤城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生不得,死不甘……
那时是松山,现在是锦州。
那时他在城里,现在他在城外。
但面对的困境,却是一样的。
因为他已经能想象到,不久之后,这万千的大军就会出现在沈阳城下,到是,他怕是要重新经受当年在松山的煎熬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折磨我?
洪承畴痛苦不堪,一个贰臣就够了,为什么还要他经历这么多?
“洪学士。”
脚步声响,有人上了角楼,向他行礼。
没有回头,但洪承畴已经知道是谁,于是口中道:“恭顺王折杀老朽了,该老朽行礼才对。”
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那人急忙又还礼。
原来是建虏重炮的指挥者,和洪承畴一样,亦是贰臣的孔有德。
两人相互行礼,期间,像是受不了这夜的寒冷,洪承畴捂嘴咳嗽了起来,孔有德急忙取下自己的大氅,为洪承畴披上。
洪承畴拢紧了大氅,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微微点头,表示感谢,随即问道:“恭顺王,今日炮战如何,明军可有反击?我军弹丸耗费多少?”
孔有德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回答。
洪承畴听完点头:“由此看来,南军还不知道我军要撤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