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济尔哈朗大惊。
信骑兵却是哭的说不下去了。
济尔哈朗明白了,脸色顿时苍白。
爱新觉罗尚善,镇国公费扬武之子,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之孙,是他的亲侄子,也是他镶蓝旗宗室的后起之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他镶蓝旗十几年来,少有的第一大损失……
……
“追!不能放跑一个尼坎!”
马蹄哒哒,爱新觉罗尚善胸中的怒火剧烈燃烧,将他全身都快要引燃了,他无法抑制澎湃愤怒的情绪,入城之中,不管城中的大火,只咬着明军的断后兵马,从城中一直追出南门,虽然左右都劝他不可再追了,我们兵马太少,不如等后续大军赶上来再说,但他不管,无论如何,他也要追上明军的大队,痛痛快快的砍杀一场,以发泄胸中的郁闷,更为他死去的亲人报仇。
但追着追着,前面的明军散骑忽然不见了,眼前只出现了一道山岭,同时的,感觉道路忽然狭窄了起来。
随即就听见两声凄厉的哨子声。
“滴,滴~~~”
就像是催命的夜枭鸣叫,哨子声中,两边忽然站起了很多的明军,手中端着鸟铳,对着正在路上策马狂追的建虏汉军旗骑兵猛烈开火。
“砰砰砰砰!”
硝烟弥漫,鸟铳鸣放之中,战马悲鸣,人声惨叫,血花在空中绽放,围在尚善身边的亲卫骑兵,瞬间就倒下一半,随即,杀声四起,明军长枪手和刀牌手从道边冲了出来,高喊:“杀虏!”
“保护主子!”
尚善身边的亲卫齐声大喊,护卫着尚善急急撤退。
但晚了,后面也出现了明兵,他们这一支追击的孤军,已经是陷入了明军的包围。
“都别慌,随我杀尼坎!”
虽然遭到伏击,身边的人已经倒下一半,但尚善并不畏惧,他大吼着纵马迎上,挥舞长刀,劈砍冲到马前的明军。
忽然听见惨叫声大作,挡在自己前面的亲卫连续落马,尚善吃了一惊,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全身甲胄、虬髯胡须的明军步将向他冲了过来,那明将手持一把月牙形的宽背大砍刀,双手抡的如风车一般,虽然是重甲,但身法却极其灵活,刀法更是不一般,刀光闪烁之间,就将试图阻挡他的大清勇士全部砍于马下,掀起血雨,只几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马前。
“来的好!”
尚善大叫一声,纵马上前,借着战马的奔力,抡起手中长刀,向那明将狠狠砍去。
---他已经从盔甲辨认出,眼前的明将最少是一个参将,他顾不上想明军参将为何如此大胆,竟然敢亲自断后伏击他?他心中只想,如果能亲手斩杀一个明军参将,也不枉他爱新觉罗尚善的名字了。
尚善挥刀极快极猛,他自认无人能挡,眼前的明将是一个蠢货,居然敢挡在他的马前,岂不知他的刀术和马术,乃是军中有名?
尚善自信满满,以为必杀明将,
但他却错了。
就在纵马上前之前,明将也作出了攻击,弓马步,微侧身,手中的宽背大砍刀闪电一般的挥出。
“当!”
尚善感觉到不妙,本能的挥刀格挡,但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当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刀被磕飞上了天空,而对方的大砍刀去势未绝,重重地砍在了他的面门之上。
鲜血飞起。
尚善哼都没有哼,就沙包一样的摔落马下。
“主子,主子……”
身边的亲卫惊慌的哭喊。
但尚善已经听不到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满是献血,已经血肉模糊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你,你是谁……”
这一刻,尚善的脑子清灵无比,他已经猜出了对手的名字,但他临死之前,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阎应元。”明将回他三个字,转身继续砍杀。
“果然……”
尚善呢喃了两个字,痛苦挣扎几下,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
等济尔哈朗和洪承畴赶到,看到的只是爱新觉罗-尚善冰冷无头的尸体。
济尔哈朗翻身下马,站在尚善的尸体前,欲哭无泪。
和尚善同为镶蓝旗后起之秀的爱新觉罗-屯齐,则是跪在尚善的尸体前,嚎啕大哭。
身边的建虏汉军旗将领也一个个也都是黯然。
金州,他们是夺下了,但此战能算是胜利吗?
不说他们北岭丢弃的数千尸体,只说今日明军弃城,他们的毫无所获和固山贝子尚善的阵亡,就足以令他们清楚感受到失败的痛楚。
更不用说,此时此刻,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南关岭上,明军旗帜飘扬,壕沟墩台修建齐备,还设置有多处的炮台,俨然是另一个北岭---在北岭之下,他们前后扔下了将近一万具的尸体,现在南关岭,还能再继续吗?即便他们有毅力,将士们有决心,但上天还会给应有的时间吗?
今日是初一,最迟正月二十几,复州海州、还有对岸登莱等地海面上的冰封,就会开裂,船只就可以航行了。到时,明军船舰就会恢复对复州盖州等地的威慑和骚扰,大军后路不稳,粮草有危,他们还敢囤积重兵于金州,心无旁骛的攻打南关岭和其后的旅顺港吗?
没有人说话,但从济尔哈朗,洪承畴到汉军旗的经验丰富的一干战将,每一个心里都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南关岭……”
作为大军的统帅,济尔哈朗很快将自己的情绪从尚善阵亡的痛苦之中拔脱了出来,他来到前方,举起千里镜,徐徐观望南关岭,看完之后,他慢慢放下千里镜,嘴里痛苦的念出这三个字。
在这之前,他心里还留存有一些侥幸,想着明军在北岭之上修建的工事坚固刁钻,难以攻克,明军的精力和时间都有限,不可能再在其他地方复制北岭的工事,但看过南关岭之后,他却是失望了。
---和北岭相比,南关岭有过之而无不及,凭借山势,甚至比北岭更加难以攻取。
怎么办?他还要继续攻吗?
如果不攻,岂非是前功尽弃?
但如果攻,更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大、更惨烈的代价,就现在的时局来说,大清还能再忍受更多的伤亡和损耗吗?
……
夜晚。
愁云惨淡。
济尔哈朗和洪承畴两人对坐灯下,南关岭的防御他们都已经仔细看过了,没有说,但彼此的看法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南关岭绝不是可以轻易攻取的,而金州的咽喉地形也不利于大军的展开和长期驻扎,是战是退,他们必须有一个尽快的结论,不然等到二十天后,海面冰开,明军援兵赶到,船舰可以自由活动,那就晚了。
撤退决定不是容易作出的,尤其是在付出巨大代价,终于夺取一处要地之后
……
……
千里之外。
京师。
隆武帝朱慈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急切的盼望春天的到来。
春天到,不止是海面冰封,辽南危机解除,更意味着大明的辽东战略,在取得朝鲜胜利,和站稳辽南之后,已经可以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而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真正的春暖花开、大海航行。
不然说不得会有其他变数。
正月十五,元宵节。
隆武帝宴请群臣,晚间登上大明门,抱着太子观看烟花,与民同乐。
这一天,朱慈烺开心极了。
因为今日终于是从辽南传来了好消息。
---济尔哈朗的大军虽然攻占了金州,但面对高斗枢阎应元构建的南关岭防线,却是一筹莫展,连试探攻击都没有展开,在金州城中盘桓了五六日之后,终于是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