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工部已经在大规模的建造,不久第一批的四轮运输马车即便派到陕西之时,他才放下心来。
和孙传庭在陕西乘坐的四轮马车不同,今日陛下特派的马车、不但更宽敞,更舒适,而且规格更高,孙传庭隐隐知道,这好像是内阁首辅一级的,最开始他是不敢坐的,直到秦方秦公公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他才不得不从。
车轮辚辚,载着孙传庭入京。
而在文华殿,朱慈烺提前一个时辰结束朝议,此时端坐殿中,已经在等待了。
对于孙传庭,对于这一位被张廷玉评价为:“传庭死,而明亡矣。”的悲剧英雄,自从穿越的第一天起,朱慈烺就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不止是朝拜英雄,看英雄的风采,更是想要面对面的知道,对于天下的局势,如何平贼平虏,孙传庭究竟有怎样的谋划?
这个念头在朱慈烺心中已经很久了,可惜,当时作为太子的他没有机会,不论是孙传庭出狱出京,还是在开封大战之时,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没有能和孙传庭直接见面,只能通过兵部,将自己的一些建议告于孙传庭,同时也通过兵部,了解孙传庭对如何练兵、内外兵事,以及辽东策略的看法。
最初,孙传庭是很谨慎的,大约是被崇祯帝关怕了,担心被人怀疑和太子交往,孙传庭说的全都是不疼不痒的官话,说话也都有保留,直到朱慈烺继位成为皇帝之后,他才算是放开了心房,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最近这半年,朱慈烺和孙传庭讨论最多的,就是收复河套之策,
当然了,是密奏。
除了首辅奖得奖和军机处之外,其他朝臣包括内阁官员,都是不知情的。
……
此时,坐在文华殿中,朱慈烺的脑子里面依然在思索孙传庭在各次奏疏里提出的作战计划。
“陛下,领兵部尚书、三边总督孙传庭正在殿外候旨。”王之心的声音把朱慈烺惊醒。
朱慈烺抬头:“传!”
“宣孙传庭觐见~~~”
王之心声音悠扬,一声声地传了出来。
此时的殿中,除了隆武陛下朱慈烺之外,还有内阁,军机处,以及兵部几臣。
脚步声响,戴黑色官帽,着绯色官袍的孙传庭迈过文华殿的门槛,进入殿中。
朱慈烺仔细看。
---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面色微黑,鼻直口阔,颏下是浓密的短髯,目光炯炯有神,配上绯红的二品官服和黑色的官帽,如山如岳,气度极其沉稳,令人见了有不怒自威的感觉。
“臣,孙传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孙传庭进到殿中,在御座前跪倒行礼。
--孙传庭山西代县人,说话略带口音。
朱慈烺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声音里有一种终于是见到的感叹和欣慰:“平身,赐座!”
和过往不同,隆武朝的君臣相见,不再是君坐臣站,除非是初一十五的大朝,又或者是重大节日祭祀,否则只是每日例行的小朝议,参加的臣子不过二十人,每一人都是有座位的。
身在陕西,第一次觐见,但孙传庭早已经知道了朝中礼节的变化,因此并不奇怪,谢恩之后,又向首辅蒋德璟拱手一礼,然后他便坐下了。
“秦督一路辛苦。”
望着这一位良帅和最后的中流砥柱,朱慈烺心中感慨颇多,脸上却依然微笑。
“臣不敢,为国做事,乃是臣的本分。”孙传庭急忙站起来,在从容之中,却也是流出了一丝紧张。
伴君如伴虎,诏狱中被关了三年,尝尽狱吏的冷眼之后,即便是现在的隆武帝性情稳定,不轻易动怒,更不会轻易将朝臣打入诏狱,日常更和他一直都有奏疏往来,足以显示对他的器重,但孙传庭却依然不敢放松。
待朱慈烺示意免礼之后,孙传庭才又重新坐下。
“三边兵事如何?这一次沃而都司蒙古进犯的经过,你都和朕讲一讲吧。”朱慈烺道。
“是。”
孙传庭开始陈奏。
朱慈烺连同殿中群臣都是聚精会神的听。
尤其是几个不同意在西北用兵的臣子,就听的更是仔细了,他们知道,孙传庭“揣摩”陛下的心意,这半年多来,一直在为收复河套做准备,如果能从他的话语之中找出漏洞之处,说不定就能劝服陛下,改变在西北用兵,收复河套的心思呢。
但令他们失望的,孙传庭并没有提到收复河套之事,只是说了沃而都司蒙古这一次进犯,以及三边军民据守反击,一一将他们击退的经过,并为三边将士请功。虽然沃尔都司蒙古的攻击,不但来的突然,兵力极多,而且攻击极其猛烈,不过在三边军民死战,孙传庭及时支援的情况下,沃尔都司蒙古最终不得不退走,算起来,他们并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而经过此战,孙传庭以及秦军上下,对沃尔都司蒙古的战力,也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河套原本是我大明故地,但其后我大明渐渐疏忽了对河套的经营,渐渐为沃尔都司蒙古所侵占和窃取,过往,他们屡屡犯边,不过规模都不大,沃尔都司的六个部骑各有统领,并不一起出战,但这一次他们却是联合行动,大举集结,然后忽然袭击。”
“通过抓寻俘虏,臣已经查明,沃尔都司蒙古的六个部旗只所以会一起行动,一来是大明封锁边贸,他们物资短缺,小规模的进攻,在我三边将士的坚守之下,难有大的收获,不得不一定行动所为;第二,则是因为建虏的蛊惑。”
“建虏一口气在沃尔都司蒙古封了五个郡王,一个亲王,并赐了大量的珠宝,其中原沃尔都司青山汗沙克沙僧格被封为了沃尔都司亲王,获得的赏赐也最多,此次犯我三边,就是沙克沙僧格亲自指挥的。”
“沃尔都司蒙古分为六旗,每旗约有两千户,其中,沙克沙僧格自辖的达拉特旗实力最强,约三千户,一共约一万户左右,每户的青壮年男子少则一人,多则三四人。加总起来,大约有两万余的青壮骑兵,这一次犯我边境,虽然号称十万,但其实也就两万余人,加上一些养马的老弱,最多不会超过三万五千人。”
“此次犯边,沃尔都司兵分三路,主攻宁夏,攻势一度十分猛烈。”
……
在孙传庭陈奏之时,朱慈烺仔细倾听,虽然很多的情报和事务,孙传庭在奏疏里面都已经写过了,但结合孙传庭本人亲自的阐述,在脑子里面的图形,似乎更清楚了许多。
当孙传庭讲完后,殿堂静寂,所有目光都望向隆武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隆武帝一定会就击败沃尔都司蒙古,收复河套的问题,继续询问之时,隆武帝却忽然话锋一转,开始询问榆林,宁夏,甘肃三边的民情以及在这一次战争中的损失,最后又问起孙传庭途中的见闻,简单几句之后,竟忽然起身,宣布退朝了。
所有人都退出,只有孙传庭被留下了。
群臣知道,陛下这是要和孙传庭单独密议了,他们最想听的,关于河套做战的漏洞,说不定就在其间,奈何陛下不让他们听。
……
出了文华殿,跟在内监秦方的身后,孙传庭一路被引到了武英殿。
这是里是军机处办事的所在,也是隆武帝日常除了乾清殿之外,待的最多的一个地方。
此时,关于河套之战的巨大沙盘早已经做好,换了一身常服的隆武帝正站在沙盘前,目光沉思的望着上面的山峦和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