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能知道,后续的建虏蒙古兵还有多少,但只要他能坚守,己方的援兵就会源源不断的赶到。
这一点,陈永福是相当有信心的。
“扫雪,立旗,准备决战~~~”
陈永福大声下令。
天色极冷,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化成了白色的冷烟。
士兵也都是如此。
作为曾经的河南总兵,经历过两次残酷而血腥的开封之战,去年在渤海所又和建虏人大战,陈永福虽然在名气上不如吴三桂刘肇基马科虎大威,但面对大战的勇气和决心,却一点都不亚于他们四人。
在大声下令的同时,陈永福策马向前,接应山道上的前锋部队向山下撤退----原本,陈永福是想要救援张勇的,并不止是因为张勇所率领的乃是精武营和左柳营,是陛下的京营亲兵,更因为陈永福曾经经历过开封的决战,他能深深体会到被敌人团团包围,孤立无援的那种沮丧感,但领兵作战不能意气用事,经过观察,他认为张勇等人已经是不可救,为了不影响大局,也为了聚集更多的兵马,以阻击即将下山的建虏蒙古人,他不得不放弃救援,令已经上山的前锋迅速撤回。
……
“呜呜~~”
号角呜呜,建虏蒙古人分数路下山,准确的说,其实九成九都是蒙古人,真正的建虏人只有鳌拜和弟弟穆里玛带领的五百镶黄旗的白甲兵,此外还有少量的汉军旗,三部加起来一共九千人,在夺城战中,因为出其不意,计划周密,建虏蒙古联军的伤亡并不多,他们用极少的代价,顺利的夺取了墙子岭长城。
但张勇一千人的出现却给他们造成了重大的伤害,几次猛攻之下,蒙古人的尸体铺满了雪地,伤者更是众多,估摸一算,竟然有将近两千人的伤亡,也就是说,现在鳌拜能指挥的,只有七千人不到了,而山下的密云兵有两千人左右,就兵力来说,建虏三比一,好像占据绝对的上风,但对建虏不利的是,这里是在敌境作战,明军的大股援军随时都可以赶到,一旦有更多的明军赶到,他们就必败无疑了。
这一点,鳌拜心中比谁都清楚,因此他咬着牙,脸色无比凝重。
“三哥,明人摆出刺猬阵,这是等着我们往上撞呢!”
建虏蒙古联军下山之时,陈永福已经列阵完毕,在山下的原野中,跺脚等待。穆里玛前年就跟随黄太吉入塞,对明军步兵方阵的威力早有领教,眼见明军阵形严整,甲胄精良,那一根根奇长无比,锐利棱形的长枪,斜指向天,在雪地的掩映中,泛着森寒的光芒,还有一根根从大盾后方伸出来的黑洞洞地铳口,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凉----眼前的军阵绝不是可以轻易攻破的,这两年里,越来越多的普通明军都变的像是明国的京营兵了,只从这列阵就知道,其战法和阵法都是出自京营。想要攻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炮猛轰,就像当初在浑河,对付白杆兵一样。只可惜,他们没有大炮。
但不利的是,他们却必须攻破,因为如果在野战中都不能击败明军,那他们还怎么奢望在攻城战中,攻取明人的城池,掠夺财物,震动京畿呢?
密云兵全在这里呢,如果能击溃密云兵,明国在周边的防卫力量,必然为之一空,到时他们就可以轻易越过密云,直扑明国京师,在明国主力精锐都是在乌克尓河的情况下,明国上下必然震动,睿亲王交给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如果不能击破密云兵,那一切都免谈,不但不能震动京师,他兄弟两个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危。
————-这一次,睿亲王多尔衮令他兄弟二人领兵前来攻打墙子岭,但却只给了他们九千人马,穆里玛心中明白,多尔衮这是又让他们跑,又不让他们吃草啊,虽然说明军主力都去了乌克尓河,京畿周边确实是空虚,但区区九千人就想要撬动明国京畿,令隆武惊骇撤兵,却也是太过艰难了一些,但多尔衮命令以下,他和哥哥鳌拜都不能抗拒,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誓死完成。
穆里玛知道,睿亲王多尔衮对他两黄旗一直都有警惕,他哥哥鳌拜身为两黄旗八大臣,为黄太吉的心腹,和多尔衮素来不睦,如果不能完成多尔衮交代的任务,兵败而回,多尔衮必然会借机惩罚,被褫夺军权是好的,说不得会被下狱论死。
因此,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他们必须胜,不然他瓜尔佳氏一门就危险了。
……
听完弟弟的话,鳌拜不说话,只是紧握马鞭,望着明军的方阵,拧着扫帚眉,久久的想,不知不觉中,他的虬髯胡须都一根根地立了起来---弟弟穆里玛所想到的,他都已经想到了,但他心中却没有弟弟的犹豫,从始至终,他心思都无比坚定,那就是一定要击溃密云兵。
“三哥,明人狡诈,他们想用方阵消耗我们,不如绕开,直取密云,陈永福是密云总兵,我们攻取他的老巢,他不敢不救,到时我们半路袭击,定可将他们杀一个干干净净!”穆里玛献策。
鳌拜这时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用力摇头:“不,大雪不利行军,更不利于隐藏,我军多是骑兵,想要攻陷密云并不容易,一旦在密云城下困顿,明军援兵四处而来,我军就被动了……”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看向对面密云兵的军旗,缓缓说道:“更何况,面对两千明军,我鳌拜岂有畏敌避战的道理?不必多说,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击溃这股尼坎,制造声势,吸引更多的明军来援,于野战击溃他们,如此才有可能完成睿亲王交代的任务。”
“可明人已经摆好了阵势,我军没有大炮,也没有盾车。强攻必然损失惨重……”穆里玛有点忧。
鳌拜摇头:“不然,你仔细看,眼前这股尼坎虽然是效仿隆武的精武营而设,乍看起来,像模像样,但仔细观察却能知道,他们虽然有其形,但却没有其势。真正面对面的搏杀起来,他们绝没有精武营尼坎的战力。”
说到精武营三字时,鳌拜既痛恨的咬牙,从前年到今年,精武营已经成了很多建虏亲贵和大小将领的痛,两次入塞失败以及去年的渤海所之战,不知道多少建虏人倒在精武营的刀枪之下,因此但是提到精武营,所有人都是咬牙切齿。
鳌拜马鞭又一指:“再者,我军虽然没有盾车,但却有雪球可用。”
“雪球?”穆里玛不明白。
“是。”鳌拜笑的得意:“我军在高处,尼坎在低处,用这遍地的大雪,滚成两人高的大雪球,直冲尼坎的方阵,不但有盾车抵抗鸟铳的功能,而且雪球直冲,足可以冲乱尼坎的严密阵形,到时我亲率满洲勇士跟在雪球之后猛烈冲锋,定可将他们杀一个片甲不留!”
穆里玛楞了一下,随即猛拍一下脑袋:“三哥,妙啊!”
鳌拜收住笑容,脸色沉下,一挥手:“快去准备!”
“嗻!”
穆里玛急急而去。
……
对面中军大旗之下。
等待迎战之中,明军士兵一直在跺脚搓手,以取暖和保持战力,而今年刚刚配发的上好冬棉衣,很好的为他们保存了温度,虽然手脚脸面都寒冷,但身上却是暖和,相比之下,对面蒙古人就比较惨了,在棉甲之下,他们很多人的棉衣都是破破烂烂,面对今日的大雪和冷温,很多人冻得哆嗦,弓弦都是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