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离开,但黄太吉并没有立刻召集代善多尔衮和满汉众臣进帐,代善焦虑的踱步,但没有黄太吉的旨意,他却也不能擅自入帐。
一会,唯一被黄太吉召入帐中的两黄旗重臣索尼疾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代善多尔衮多铎急忙就迎了上去,而不等三人问,索尼先拱手行礼,然后脸色凝重的说道:“皇上召礼亲王,睿亲王和豫贝勒觐见。”
听到黄太吉召见,多尔衮和多铎相互一看,眼中都惊讶,难道黄太吉真的没事?
正对视时,代善已经急步向帐里奔去,于是两人急忙跟上。
大帐中,黄太吉正躺在行军榻上,脸色苍白,两个鼻孔里都塞着止血的棉团,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皇上!”
代善走到榻前,见黄太吉如此,忍不住鼻子一酸,在黄太吉榻前跪了下来,虽然是哥哥,虽然比黄太吉年长许多,但代善对这个弟弟,是相当佩服,自认自己不如黄太吉,这些年,大清蒸蒸日上,都是黄太吉的功劳,此时见到黄太吉虚弱如此,代善不禁想到自己早丧的儿子,连续死在阵中的两个孙子,爱新觉罗凋敝,忍不住悲从中来,就想要抱住黄太吉大哭一场。
多尔衮和多铎也跪下来了。
黄太吉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却是笑,摆手示意三个兄弟起身。
代善摸了一把眼角的老泪,站起来说道:“皇上没事,臣就安心了,但军中的事情要如何安排,还请皇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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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知道,通州是打不下来了,黄太吉又生了疾病,非是班师回辽东不可,但这样的决定,代善多尔衮都是做不了的,非的黄太吉同意并下旨。
多尔衮和多铎都竖起耳朵听,同时假装悲戚关心,但其实却是借着烛光,仔细观察黄太吉的脸色和表情,想要从中探寻到病情的真相。但帐中烛光有点暗,他们两人虽然睁大了眼睛,但却也无法真真切切的看到黄太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和变化。
黄太吉咳嗽了几声,向索尼摆手。
索尼上前,双手捧着一卷黄绢,肃然说道:“皇上已经决定,召肃亲王豪格、英亲王阿济格回营,商讨退兵之事。”
“皇上英明!”
代善暗暗松口气,向黄太吉行礼---其实退兵之事,根本不用找豪格和阿济格,黄太吉完全可以一言而决,但关键是,豪格和阿济格现在一个在河间,一个是昌平,如果大军要撤退,非得要和他们汇合不可,不但独留他们在明国境内,很有可能会被明军围歼,这其中,远在河间的豪格尤其危险,所以黄太吉先召他们两人回军,再发布撤军命令,并没有错误,乃是稳妥之策。
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虽然微惊,但却也不意外。
见三人没有意见,黄太吉疲惫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臣等告退。”
代善立刻带头行礼,然后带着多尔衮和多铎出帐。
大帐外。
建虏亲贵和满汉群臣都已经等候多时了,当三位王爷贝勒进帐之后,很快就又退了出来,脸色并没有悲戚之色,帐中也没有哭声,只有持续的咳嗽声,知道黄太吉已经无碍,所有人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无碍,都跪安吧。”
代善摆手。
如果是军阵指挥,多尔衮为第一,但朝中政务,君前礼仪,则是他礼亲王代善为首。
所有人都跪下,在帐外行三叩三礼,为黄太吉祈福,愿他早日康复。
如此,众人就散了。
人虽然散去了,但所有人的心,从几位王爷到下面的重臣,乃至两黄旗两白旗的侍卫,都还提在半空中呢,从古至今,不要说尚没有脱离蛮夷的建虏,就算是传承有序,制度健全的中原王朝,在旧皇病重,新君未立的关键时期,都极易发生动乱和祸事,历史上,无数的刀光剑影和骨肉相残,都从这其中而来,除了野心家的推动,更有人类本身的权力欲在作祟。
建虏虽然不是汉人,但汉化已经很深,对汉家典故知道很多,努尔哈赤死后,众贝勒为了争夺汗位,就曾经产生过一次大波动,今日如果黄太吉不在了,建虏内部肯定又会发生一次大争斗,因此,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担心。
……
“啊!”
大帐内,黄太吉猛地坐立起来,鼻血又一次的喷涌而出,吓的侍立在旁边的索尼急忙大叫太医,随军四名太医,四名已经离开,剩下一位在黄太吉榻前听命,听到索尼的急叫,他急忙冲进帐中,为黄太吉止血治疗。太医手颤抖,脸色发白,从入帐到现在,黄太吉喷涌的鼻血,足有三碗了,感觉黄太吉全身的血,都要通过鼻子全喷出来,看黄太吉虚弱濒死的样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一旦黄太吉出了意外,他这个值夜的太医,肯定是第一个被斩首之人,如此情况下,太医如何能不颤抖?
“保密,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黄太吉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抓住索尼的手,用力命令。
“奴才明白。”
索尼坚定回答。
黄太吉这才微微松口气,放开他的手,倒在榻上,用一种虚弱无比,几乎是听不到的声音问:“豪格走到哪了,可回来了?”
索尼眼眶发红,看来主子真是糊涂了,令肃亲王回军的圣旨刚刚发生,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但他不能实情告知,只能告慰道:“主子放心,已经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
……
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急匆匆地回到多尔衮的大帐。一路,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但眼神却交流了很多。
进入帐中,多铎挥退所有人,连最信任的贴身侍卫,都令到帐外等候,然后他迫不及待的问:“哥,怎么办?”
多尔衮却冷静,他在椅子里坐了,端了茶水:“什么怎么办?”
多铎凑到他面前,急道:“黄太吉快不行了,没听见他要召十二哥和豪格回来吗?明显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召回,然后当众宣布,定豪格为储君!”
多尔衮却不说话,只是啜茶。
“哥。”多铎更近一点,急道:“一旦豪格成了大清的皇上,那我两白旗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你必须快想一个办法啊。”
多尔衮放下茶碗,脸色凝重的说道:“八旗公推,乃是太祖遗训,皇上属意豪格,顺理成章,人之常情,我两白旗不愿意听从豪格,也自有道理,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相信皇上决不会断然任命豪格为储君。”
“那是平常!”
多铎在多尔衮旁边座下,瞪着眼:“现在八哥快要不行了,他已经没有按部就班,提拔豪格的时间了,我料他必会使出非常手段,强行推豪格上位,两黄旗正蓝旗不用说,两红旗和镶蓝旗看似中立,其实也是偏向豪格的,八旗他们已经占了六旗,又有八哥压阵,就算是公推,我们两白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多尔衮皱起眉头,多铎所说,他何尝不知道,但黄太吉是皇上,有三旗在手,威望无人能比,如果黄太吉执意推豪格上位,不顾两白旗反对,老实说,他还
真什么没有办法。
“你以为该如何?”默了一下,多尔衮问。
“不能让公推的事情发生,就算真要公推,也得回到盛京再说!”多铎一路上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不管是黄太吉直接任命,还是八旗公推,他两白旗都是失败者,现在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一个“拖”字,以拖待变,寻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