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臣唐通来了!”
刚说到这,就见马蹄滚滚,火把之中,只见一彪骑兵急急而来,当先的乃是密云总兵唐通,唐通前日救援太子之后,就被朱慈烺留在了通州,于是朱慈烺将他的骑兵作为机动支援,布置在了中军大营的后方,现在整个明军都被建虏的骑兵急袭,不知道唐通的营地有没有被贯穿?不过从唐通急慌慌、身后骑兵也不多地样子看,情况显然并不是太好。
朱慈烺顾不上问责他,只冲他吼道:“唐通,可清楚来袭的敌人是谁?有多少人马?”
“是建虏镶白旗,领军的应该是阿济格,但具体多少人,臣一时还无法探知。”唐通气喘吁吁地报道。
没有错了,果然是阿济格从昌平绕行了,朱慈烺压住心中的痛悔,喝令道:“你立刻派人,去保护神机营,令他们抛弃火炮撤退。”
“是!”
唐通大声答应,令副手领了一支骑兵,前去救援神机营。
“殿下,我们往哪里去?”宗俊泰问。
此时此刻,建虏骑兵突袭,大营已乱,通州对岸的建虏主力也正在大举过河,情势危急,香河和武清段现在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相信也不会平静,也就是说,运河一线,到处都是战火,没有什么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朱慈烺想了想,说两个字:“通州。”
通州城距此不过五六里地,在岸防大乱,建虏主力大军乘着木筏过河,暗夜晨曦天亮前的混乱,周围情势不明的情况下,通州城是眼下唯一安全的所在,只有先进通州城,等到天亮,再决定下一步了。
另外,通州最近,也是收拢败兵的最佳场所,朱慈烺仍然想要减少战损,聚拢更多的将士。
“快走快走,保护殿下,往通州……”
唐通率兵在前开路,宗俊泰和两个副指挥使带着剩余的武襄左卫,护卫着朱慈烺离开,急急往通州撤退,
这中间,陆续有数队精武营的散队赶到,他们跟随在武襄左卫之后,护卫太子前行。
炮声如雷,火光四起,马蹄奔驰之中,朱慈烺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今日不止是败,而且是大败,运河边的几万兵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而他试图用运河防线阻挡建虏到十二月,疲乏建虏的计划也已经是失败了,建虏大军过了河,京南五百里之内,再无任何拦阻,京南所有的城池,都将直面建虏的兵锋……
……
这两天,保督杨文岳一直在失眠,脑子里面想的全是上一次战事的失误,虽然因为堵胤锡的死战和太子殿下的及时赶到,危局被挽回,但杨文岳却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不但不是一个带兵之才,反而有可能是败军之根,因此,无论如何,这个兵,他是不能带了,保定总督的职位,他必须辞去。
决心已下,请辞的奏疏也递上去了,但想到自己多年仕途,为了保定兵苦心经营,殚精竭虑,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他心中不禁黯然。
杨文岳是四川顺庆府南充县人。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擢兵科给事中。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任湖广、广西按察使。十二年(公元1639年),擢兵部右侍郎,接替孙传庭的职务,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专事剿灭流贼。
崇祯十二年前之前,杨文岳的仕途是比较顺利的,在各个职位也都有政绩,也因此,他才会在崇祯十二年被拔擢为保定总督,但崇祯十二年,成为保定总督之后,事情忽然就变得艰难了起来,原本已经被扑灭的李自成张献忠忽然又活了过来,在中原河南到处点火,大举肆虐,杨文岳南北奔驰,到处扑杀,但却事事不顺,和他搭伴的两个三边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先后战死,这中间,杨文岳自己也是险象环生,屡次被朝廷责难,差点就要下狱。
开封之战更是险之又险,若非是太子领兵,杨文岳不觉得自己和丁启睿能压住左良玉等人,开封之战,更不可能胜的那般彻底。
那一段时间,是杨文岳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夜不能寐,长吁短叹。
而去年击退建虏入塞,令杨文岳的自信恢复了不少,但三日前的运河之战,又把他打回了原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低迷的时光,对自己灰心丧气,对前途再没有期望,夜夜叹息。而这两天里,傅宗龙,汪乔年两位总督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在思索、反思,当年除了兵力不足的问题,自己在用兵上是不是也有很多失误之处,没有能好好地配合两位总督大人?以至于害得他两人先后战死?
自责,愧疚,又有点不甘,种种思绪,一直在杨文岳脑子里面盘旋,令他一连几天都无法合眼……
今日凌晨,天都快要亮了,但杨文岳却依然睁着眼睛,躺在行军榻上,直勾勾的望着帐顶,于黑暗中想着心事。
忽然,他耳朵里听到了什么声音,那是隐隐地呼喊声,这里是大军驻扎地,以静为主,谁敢在暗夜里喧哗,扰乱军营,那就是一个字,死。杨文岳立刻就翻身而起,一边穿衣,一边喝叫亲卫出去查看,在这一刻,他并没有想到是建虏突袭,他想到的军中走火,或者是军士斗殴。这样的事,精武营肯定不会发生,一定是自己麾下的保定营或者是地方兵。
就在穿衣的过程中,耳中的呼喊却渐渐变成了喊杀,杨文岳大吃一惊,急急冲出大帐,只见暗夜里,正西和西北都已经是火光冲天,从崇祯十二年成为保定总督,杨文岳经历战事无数,他一眼就知道,坏了,被敌袭了,而且敌人速度极快,像风一样,瞬间已经卷过了好几营,并且放起了大火。
“哎呀!”杨文岳痛叫一声,几乎要晕过去--敌人从哪里来?难道是运河破了吗?
“军门,军门~~”
就在这时,马蹄声急促,火光之中,一骑急急而来,却是中军官,中军官在杨文岳面前勒住战马,连马都来不及下,就直接报道:“军门,建虏来袭!”
杨文岳急的跳起来,脸色涨红,目眦欲裂的问:“建虏过河了?”
“没,是后面来了敌人。”中军官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
“后面怎么会有敌人?”杨文岳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军议之时,堵胤锡提出的忧虑,随即脸色大变,上前一步抓住中军官的胳膊,急吼吼地问道:“有多少敌兵?”
为了防守运河,明军将大部分的兵力都布置在了河岸边,后方的防卫兵力极少,是为前重后轻。一旦被背袭,后果不堪设想。
“暗夜之中,不知道多少骑,姜总镇正在分兵抵抗,不过建虏来势凶猛,我军准备不足,怕是难以抵挡,为安全,姜总镇请军门立刻移帐!”中军官满头大汗。
杨文岳下后退了一步,踉踉跄跄,几乎站立不住。
“请军门移帐啊~~”脚步纷乱,杨文岳帐下的几个幕僚都衣衫不整的奔了过来,暗夜里的呼喊和骚动惊动到了他们,人人都是脸色惊慌,和太子不同,总督巡抚的幕僚们的帐篷,就在中军帐附近,随时为总督巡抚献言献策,朱慈烺却是因为太子的身份,警戒程度最高,开封遇刺之后,他营帐周边一百步之内,再不能有其他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