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下午,朱慈烺进入永平府,巡查难民安置和城防的准备情况。永平巡抚马成名和总兵赵登科没什么大才能,胜在听从命令。照朱慈烺的命令,整个永平府已经完全动了起来,城内的空地修建临时住所,征用寺庙和空屋,力争让所有百姓都有地方住,不会在即将到来的冬季里冻死。城外的壕沟已经开始挖掘,城头上,各种防御武器,从大炮到滚木雷石,正在日夜不停的准备。各个县城退到永平的官兵,也在整训中。
但最最重要,也是朱慈烺现在最头疼的粮草问题,依然还是束缚官府动能的最大阻碍。
虽然朱慈烺在张家口查抄了不少的粮食布匹,但和一次撤离百姓的消耗相比,却是杯水车薪,而买粮运粮需要一定的时间,雪上加霜的是,临出京时,山西大地震,有一部分原本要运往京师的粮食,临时改去了山西,更不用说河南的百万灾民。整个大明北方,到处都是粮米缺口,短时间之内,即使国库里面有千万两的银子,一时也无法筹集到更多的粮食。
所以对马成名的诉苦,粮食不够,请殿下令户部尽速调拨的请求,朱慈烺只能勉励安慰,令他多从永平当地想办法。
永平总兵赵登科在历史上毫无名气,唯一的记载就是他在崇祯十五年的入塞中,战死疆场,而跟在太子身边的吴三桂和马科都是沙场宿将,又有参谋司的三位高参,因此在永平停留的半天时间里,朱慈烺着重巡视永平的城防,令这些经验丰富的武将和文官,对永平城防提出一些不足和改进意见。
第二日清晨,朱慈烺离开永平,直奔玉田县。
连日的奔波,人困马乏,但却没有人敢说辛苦,你不见,连太子都跃马驰骋,谁还敢提出心中的苦?
玉田县位在蓟州东南方,相比于其他小县城的撤退,玉田县不但不会撤退,反而要变成一座坚城,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建虏可能前进的道路上。
顺天巡抚潘永图,玉田兵备道吴英,知县张棨,参将刘振华,还有精武营千总阎应元,临清营千总崔克智,在城外列队迎接。
原本,朱慈烺想要等明确知道建虏主帅人选后,再决定阎应元的使用,毕竟阎应元是猛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把阎应元留在身边,作为歼敌中坚。但深思熟虑之后,他改变了主意,玉田至关重要,且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他无法在玉田派驻更多的兵马,因此,玉田主将非用阎应元不可,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玉田变成一颗“钉子”,不使建虏轻松逾越。
四月份的时候,朱慈烺来过一次玉田,还祭奠了前玉田总兵、一代猛将曹变蛟。但现在的玉田,和四月份已经完全不同,城中聚集了周边乡镇撤退的百姓,城外壕沟正在挖掘中,除了原先的一千多守军,两个千总,阎应元和崔克智的到来,令玉田守军达到了五千人。玉田城小,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城里城外,到处乱哄哄。
崔克智的临清营本就是按照精武营的标准招募和操练的,又都配备了最新的遂发枪,虽然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朱慈烺相信,他们的战力是有保证的。
登上玉田城楼,遥望北方之后,朱慈烺就在城楼里召开军议,听取潘永图的汇报,然后发布命令。
顺天巡抚潘永图、参将刘振华从玉田旧路撤往三河,沿途破坏所有的桥梁,并在道路狭窄处挖掘壕沟,最大程度的给建虏制造阻碍。十一月初,天气尚没有到最冷的时候,河水没有冰冻,断了桥梁,又挖掘壕沟,原本三百里,建虏快速行军要走五六日的路程,但因为修建桥梁和填平壕沟的时间,最少也得走十日以上。这样一来,即便玉田失守,或者建虏大军不顾后路可能被截断的危险,从玉田城下而过,直扑三河,明军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从蓟州撤兵,驰援三河--蓟州到三河道路平坦,一百五十里的路程,最多两日就可以到。
潘永图和刘振华的任务,一是破坏玉田通往三河的道路,另外就是死守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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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玉田县城,则是交给兵备道吴英和精武营千总阎应元。
阎应元只是一个千总,在巡抚和参将都存在的情况下,是没有统领一城防御的资格的,所以朱慈烺才要将潘永图和刘振华调走,宣读命令时,朱慈烺不止一次的点到阎应元的名字。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太子殿下对阎千总极为器重,明着是将玉田县交给了兵备道吴英和阎应元两个人,但其实是交给了阎应元,所有城防的设置和兵马的调派,都要听从阎应元。
阎应元肃然领命,虽然只是一个千总,虽然第一次承担重任,但他却不慌不忙,没有兴奋,更没有惶恐,只有完成使命的决心。
吴三桂和马科两位总兵旁听了军议,见太子居然如此器重一个千总,心中都微微惊讶,而阎应元岳峙渊渟的气度,却又让他们隐隐明白,眼前这个小千总,怕是有大能耐。
“殿下~~”
军议结束,朱慈烺准备离开时,顺天巡抚潘永图却疾步赶上来,拱手道:“玉田乃前线,三河乃是后方,臣身为顺天巡抚,一地的父母官,在建虏入塞,百姓危难之时,岂能置身后方?臣请命留在玉田!”
朱慈烺暗暗欣慰,潘永图有血性,是一个良官,不过他却不能同意潘永图留在玉田,不止是为了阎应元能不受羁绊的发挥守城才能,更因为三河城在整个防御体系中,位置更为重要。
一旦玉田失守,或者建虏绕玉田而过,兵锋直抵三河城之时,如果没有良臣忠义之士驻守三河,让建虏通过三河,兵锋直达通州,就等于是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再现,朱慈烺一切的谋划,就全部落了空。
为防这种意外出现,除了潘永图,朱慈烺还会令精武营副将刘肇基,领一个精武营千总队和一个左柳营千总队,驻防三河,一来是预防,二来是作为预备队。加上潘永图的标营,三河守军将近有六千。
望着潘永图,朱慈烺脸色凝重的说道:“抚台的意思本宫明白,但三河是京师的门户,重要性更胜于玉田。玉田可以丢,但三河绝不能丢!一旦有变,坚守三河,死战待援,此一项重担,非抚台不能承担。所以,抚台必须去三河!”
潘永图愣了一下,深鞠:“臣……明白了。”
在玉田休息了一晚,勉励玉田官兵,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第二日一早,朱慈烺直奔蓟州。
距离蓟州还有二十余里之时,朱慈烺忽然接到了圣旨---就坚壁清野,防御建虏入塞之策,朱慈烺给崇祯帝写过两道秘密奏疏,从战略到细节,详细阐明了坚壁清野的必要性和急迫性,而崇祯帝是默许了的,不过今天这道圣旨,却隐隐有责怪的意思。
朱慈烺接了圣旨,但不以为意,他知道,崇祯帝的这道圣旨,不过是在回应朝臣可能的非议罢了,对他已经展开的“坚壁清野”的战略,不会有影响。
十八日下午,朱慈烺回到蓟州,不进城,先奔翠屏山。
经过半个月的修建,一万民夫和几千军士的劳苦,翠屏山上的两座营寨都已经立了起来,壕沟深挖,各式大小火炮,一共六十余门,也已经全部拉上了山头,两位守将,左柳营主将马德仁、精武营参将董琦,率领魏闯等三个千总已经进驻,此时正在加强山梁的防御,挖更多的壕沟,增高营墙,在一些建虏可能经过的小路上布置陷阱,建虏再想要从翠屏山梁逾越而过,已经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