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身死魂消,抵偿过往罪孽。
大理寺卿陆如炬将其罪状,细陈于卷宗之上。
朱漆蜡封,派近侍送往上京。
御剑乘风奔行,比前世快马驿夫更快百倍……
“你为何不想当捉妖师?”冷清燕明眸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圆桌对面的牧阳。
桌面堆叠数十个青瓷圆盘,其中仅剩不能吃的香料和油花。
收下大量谢银和干果的灵提子,乃是“光盘行动”的主力。
一刻钟前,吃饱喝足的救兵,风光返回了圣婴门。
牧阳吃着手里的花生米,浅啜一口清酒:
“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想被人管束。”
冷清燕执着道:“以你的天资,若是任职捉妖师,很快会跻身玉牌行列。
等到那时,绝不会有人再管束于你。”
牧阳拉起冷清燕纤手,柔声道:“清燕,若是有机会……远离庙堂纷争,同我浪迹江湖。 ”
冷清燕沉吟良久,终是没有答应……
……
御剑乘风,半个时辰抵达繁荣富饶的上京。
芙蓉映出水面,两岸商铺人声鼎沸。
正是午餐时分,饭菜香气飘荡在河面。
撑蒿的船夫,丢上岸几枚铜子。
小伙计打包好喷香的包子,用竹竿递给河面上的船夫。
这种沿河的生活图景,入了画圣陈拂的《上京烟雨图》。
纵是一辈子没来过上京的书生,只要看过《上京烟雨图》拓本,很难不对这座大乾最繁华城市心驰神往。
粉红莲花剑掠过水面上空,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又被遗落在身后。
惬意生活远比勾心斗角和阴诡邪谋,更能令人感受到幸福与快乐。
牧阳不想参与残酷党争的心思,由此变得更加强烈。
御剑向南而行,避开人皇居住的皇城。
绕过城墙,复向东北进发。
以音律诗篇闻名的幻乐坊,撞进了视觉和听觉。
幻乐坊对称布局中心,一座外圆内方的宽广建筑,便是闻名京城的晋王府。
宽敞的石板街道,可供八马并行。
靠南停剑,以示尊重。
牧阳随冷清燕行至正门,待守卫通禀,再度踏进晋王府。
穿过横跨荷花池的拱桥,踏进专程接待客人的正堂。
晋王身着黑蟒袍,金冠上有七颗南海出产的夜明珠。
盘龙玉簪束发,皮肤莹白似婴儿,贵不可言。
立于高阶之上,狭长眼眸中的笑意,显得格外真诚。
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必会将其视作春风宜人的邻家帅哥哥。
牧阳仰观晋王萧毅,比第一次见他时,印象更深刻。
前世想见到类似位阶的大员,只能通过电视新闻或网络。
与高层面对面,不失为罕见奇遇。
“两位功臣,免除礼节。”晋王的视线,落在牧阳面颊。
唇色发白……印堂发黑……
噬魂蛊的毒素,业已入侵心脉。
牧阳落座,心中疑惑忽生……
初次见面时,晋王的能量点是代表中立的金色。
此番相见,变为了深红。
虽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何事,但是对方的立场,似乎已经悄然转变。
晋王坐于上首,问道:“牧阳,安阳城知府裴明的案子,你办得很漂亮。
只是你身中之蛊毒,发展进度超越本王预期,恐是爱莫能助……”
剖析下来都是场面话,压根不想帮忙解毒。
帝王心术,非是牧阳这异世穿越而来的平民所能揣度。
冷清燕眼底的担忧,悄然浮现于明眸。
安阳酒楼里的对话,终究要变为现实。
志在夺取天下的晋王,不会浪费时间给毒气攻心者。
担忧转化为行动……冷清燕单膝跪地,恳请晋王出手援救牧阳……
“清燕,非是本王不想出手,诚是不精于蛊术。”晋王指点迷津,“倘若想医蛊毒,不妨到南蛮之地,碰碰运气……”
南蛮之地,大概在现代的两广等地。
大乾仙朝和天朝的地图形态迥然不同,然则被称为“蛮”的地方,势必远离风云际会的中原。
“这是被流放了!”牧阳心思活络,想到了隐藏在表面的暗流。
若是能死在中途,更能称了晋王心意。
冷清燕拱手道:“殿下,属下愿随牧阳前往南蛮之地……”
晋王看向冷清燕,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高于相识关系的情感。
两王相争的势头愈演愈烈。
上京风起云涌,细节关乎于成败。
冷清燕身为玉牌捉妖师,背靠朝天宗,实为晋王倚重之人。
晋王郑重道:“安阳城乃盐道重镇。知府裴明事迹败露,他也断不肯拱手相让……”
冷清燕目光扫过牧阳初具衰败迹象的脸庞,接着又看向眼神深邃的晋王。
她与牧阳的邂逅,源于炼化堕天冥魔魂力衍生之情愫。
与多年来的栽培和提拔相比,难以权衡孰轻孰重……
……
牧阳来自现代,受儒家礼教影响较小。
不过是春宵烂漫,没理由强迫冷清燕背离晋王。
瞧出她的困境,从容笑道:“冷长官,您不必忧心。
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区区蛊毒,奈何不得我。”
晋王眉眼含笑,识海中却无暖意。
牧阳心中暗骂:“这老乌龟没一点诚意。”
郑御天的突然到访,终结了冷清燕的摇摆不定。
假称有紧急任务,带她离开晋王府。
两人的相遇,起于命案发生的密室。
分离之时,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
收下晋王所赐的金帛,徒步行出晋王府。
只觉脚底像灌了铅,身子格外浊重……
撩开前襟衣袍,左胸处的乌黑团块,糊住了心脉。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致使毒力加深。
堕天冥魔遗留的秘术中,有解噬魂蛊毒的方法。
寻常时,尚能固守心神。
生死关头,道德底线不断被突破。
仿佛洪水积蓄的堤坝,超越危险水位,随时有决堤风险……
……
咚,咚。
一颗用丝线制成的鞠球,砸在墙面,继而反弹到牧阳身前。
头扎发髻的青衣小孩,有礼貌地询问:“叔叔,能把鞠球踢回给我吗?”
牧阳抬起一脚,将蕴含古人智慧的远古足球,精准踢中小孩面颊。
小孩哎呦一声,摔了个屁墩。
脚法之臭,堪比国足。
牧阳赶忙跑到小孩身前,探查他的情况。
只觉一股异香扑鼻,不禁说道:
“小孩,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