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以,你越怕什么,我就越要带给你什么。”
“你就不怕这辈子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你吗?”
“人只活一辈子,如果不是这样,我早就去死重开了。”
“那你活的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寻找爱吗?”少年用气音艰难的说,“我可以给你——我可以做全世界最爱你的那个人。”
“我宁愿立刻结束这仅有一次的一辈子。”
“但你现在要结束的是我的一辈子。”
“怎么了?你要通知南港政府给我发好市民奖吗?可惜我不是南港人,所以不必了。”
“……我没有杀过人。”
“我说了,求饶就该跪下来趴下来舔着我的鞋底汪汪叫然后痛哭流涕地一边忏悔一边高喊‘饶我一命’——看来你怎么都学不会了。”
“……我没有力气。”
“没关系,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饶你——这么一想是不是没那么遗憾了?”
“……你想要什么?”
“你的命,将来可能还有你全家的命。”
……
她是如此冷静。
在这无边的风浪中,在这看不到岸的混沌夜色里,在这不知是否已经迷路的航线上。
她以如此冷静懒散的姿态走入了混沌里。
当少年终于开始在逐渐冷却的意识中感受到恐惧,开始不由自主吐露出真实的求生欲时,她却依旧像一尊用冷却的岩浆铸成的石像,漆黑晦暗,不为任何东西所动。
园丁在角落里呆滞地望着这一幕,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她身前无边的深渊。
而那正在割下的每一刀,从少年身上淌出来的每一滴血,都是她脚下不断崩塌的岩石……等到最后一刀落下时,她就真的走过去了。
走过了那条亮着绿灯的斑马线,踏入那片混沌可怖的深渊。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园丁恍然迷茫的心想。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
她发出了一声颤抖的气音,好像很胆怯似的,毫无底气:“我很爱我的女儿。”
话出口的时候没来得及看清少女的表情,泪水先情绪一步滚出了眼眶。
“我很爱我的女儿。”
重复的时候她就已经哭了出来。
少女的刀在空中停顿半秒,又继续开始数数了。
死亡正在降临。
园丁充满浓郁痛苦的哭泣开始扩散扩散,极其违和地尝试着打破这片凛冽血腥的空气。
“即使我知道你说得对,因为贫穷和无知而害死她的我根本就不配说这种话——但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的,爱就是爱,就算不配也还是爱。”
园丁一边流泪一边强行让自己口齿清晰——其实她的思绪并不清楚,她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但她记得那本带给她无比力量的日记。
她记得那些期望,那些画得非常漂亮的画,那寥寥几笔就被勾勒出来的一个孤单冷清却很美丽的世界。
那本日记好像在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爱她,我记得她最喜欢的发型——她喜欢扎两根小辫子,扎完以后她会自己照镜子,如果不对称就会不开心,会找我重新给她扎。”
“我记得她的长相——从出生我就看出来她鼻子不够挺,担心她遗传了我,以后长大不够漂亮,即便她永远停留在不会长大的八岁,我也依旧会想象她长大后的样子,就算不漂亮我也觉得很美很可爱。”
“她喜欢吃棉花糖,两块钱一根,但我们很少花钱给她买,以前是没钱舍不得,后来是怕她吃坏了牙齿——现在我很后悔,早知道她想吃就吃好了,才八年的生命,我应该让她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