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臣一直住在南郊的别墅，不算远，但也没有多近。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不多，阴蒙蒙的天像是覆盖着一层浓雾，压得人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剧烈的刹车声停在门口。
男人从车上下来，修长的腿仿佛裹挟着锐利的劲风。
常远等在门边，看他走过来马上恭敬地迎上去，“沈总。”
沈时晏没有看他，脚步也没停，看似温和的脸颊绷得很紧，“江逸臣在哪儿？”
常远要步频很快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回答道：“先生在书房等您。”
两分钟到书房。
砰的一声。
沈时晏推开门随手往后一甩，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重响。
常远欲言又止，视线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家老板……沈总这会儿的火气，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江逸臣没什么表情，眼神示意他出去。
人一走，书房更是安静得可怕。
男人之间的较量，不一定非要动手，时常一个目光就能将气氛归置到一处战场，硝烟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晏扯开衣领走过去，“江总想好了么？”
他早该想到。
俩人有了之前的合作关系，已经不算陌生，如果江逸臣真的不知道幕后主使，那他至少会对他说点什么。
江逸臣没有说话，漠然的姿态像一尊雕塑，面色如霜。
他沉默。
须臾，沈时晏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前倾的身体压迫感十足，“江家，还是陈素？”
“亦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体的。”沈时晏轻嗤一声，冷冷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斗我管不着，但如果牵扯到江楠，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还有，江楠的父亲知道你们这么对他的女儿么？”
上次的车祸，这次的威胁。
之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江远征虽然严厉，看起来也不太干涉江楠的个人生活，但江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江逸臣终于抬起头，深邃的眼神像机器一样冰冷。
“沈总这是在威胁我？”
书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凝重，说不出的紧绷。
沈时晏面色不变，黝黑的瞳仁中心有一点乍亮，“不，我是在提醒你。”
江家上一辈两兄弟，一个走商业，一个钻学术，看起来没有任何利益纠缠，才能维持多年的手足情深，家庭和谐。
但从陈素可以随意利用江楠这一点上来看，这种‘和谐’只是表面。
江远航虽然在商场上闯出了一片天，但圈层不同，接触的人也大有不同。
以江远征如今的贡献和地位，所有资源、人脉，远远不是江远航认识的那些铜臭商人能比的。
江逸臣从头到脚都是穿的黑色，在这昏暗的书房里，仿佛随时都能和暗影融为一体。
他沉默了很久，幽然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这件事我来解决，她不会有事。”
“呵。”
沈时晏暗暗咬牙，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走。
身后的男人再度开口：“保护好她。”
又是这句。
沈时晏脚步没停，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蜷握了一下，守在门口的常远正对着他阴沉的表情，心口骤然一紧。
“沈总慢走。”
男人没搭理他，步伐如风。
常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转身近书房。
“先生。”
男人没有动，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但只要有他在，这一处空间就被加上了一种……让人不敢肆意妄动的冷凝感。
常远拧着眉头，想想还是开口道：“您为什么不解释？”
他能看得出来，小姐和沈先生，跟江家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们至少是真心希望先生好的。
先生明明才是受害者，明明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平，到头来还要被两边的人夹着讨伐，这是什么道理？
常远越想越气愤，沉声道：“江夫人既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您又何必顾及什么脸面，大不了就把什么都告诉小姐，她也不会怪您……”
“常远。”
男人抬起头，只淡淡的一个眼神，无端让人心口发凉。
常远垂眸，“抱歉先生，是我失言了。”
“出去。”
“是。”
不一会儿，书房里再度恢复宁静。江逸臣重重往身后一靠，喉结滑动，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冷的阴郁里。
——
沈时晏从别墅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又回眸看了一眼。
这套房子里面经过了翻新，外面却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满是时间冲刷的痕迹，少说也有几十年。
一侧的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冬天，一部分叶子已经枯黄，只有少部分的绿色还在伸展着滕蔓。
他深眸微微眯起，转脚上车。
发动引擎后，沈时晏给温宁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温宁很少听他用这种语气，正经道：“谁？”
“江逸臣。”沈时晏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光线下手背的经络清晰可见，“江楠的堂哥，我之前让周野简单查了查，很多背景资料应该被他抹掉了。”
“你想知道什么？”
“他和江夫人陈素之间，不是母女。”
这个消息有点炸裂，温宁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豪门秘密就是多啊，你那现在是想帮他找亲妈？”
“不止，我甚至怀疑江远航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件事你要查清楚。另外，他和陈素之间一定有恩怨，并且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
否则，他不会这么畏首畏尾。
江逸臣的性格，哪里是任人拿捏的。
而陈素做那么多也不过是在试探，或者说威胁。
温宁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等我消息。”
温家的关系网遍布全国，想查一个人倒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对象是江逸臣……可能有点麻烦。
“嗯。”沈时晏抿唇，“谢了。”
“扯犊子，回头多喝两杯就是了。”温宁笑，挂了电话。
沈时晏摘掉蓝牙耳机，目光不经意往外面扫了一眼，阴云滚滚的天气，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沉闷，令人心生烦躁。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