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但再次听到的时候,依旧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
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的,仿佛变成了一股电流,顺着脊椎骨往上攀爬。
她抿了抿嘴唇,轻轻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起来,“好了,回家吧。”
“好,回家。”
沈时宴看着她的脸,笑容妖孽。
到东方国际,晚上十点。
江楠先去洗漱,出来吹完头发才打开手机。
伯母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问她有没有联系江逸臣,江逸臣愿不愿意和他见面。
江楠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犯了难。
她说了。
可是看江逸臣的样子,不太像会和她见面。
“怎么还不睡觉?”沈时宴出来还看她站在那儿,顺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
“是我伯母,她明天下午就要手术了,想在手术前见我大哥一面,但我大哥……应该不会去。”
江楠低头打字,告诉伯母她已经说过了,但江逸臣没有时间。
“你既然已经告诉你大哥,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母子俩自己想通吧,他们家的内部恩怨,你不适合掺和太多。”
“嗯,我明白。”
沈时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眸里飞快闪过一丝什么, 道:“你先睡,我去下书房。”
江楠也不太睡得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想,世间事大多是难以两全的。
她理解伯母的痛苦,却又无法想象江逸臣独自在国外那些年的遭遇。
桀骜叛逆的少年和内心纠葛着漠然置之的家人。
说不好谁对谁错。
她没有资格管。
就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江楠沉沉睡去。
等沈时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抱着被子、半边身体毫无形象露在外面的模样。
他笑了笑,把另一边的被子卷过来盖在她身上。
虽然进展缓慢,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他已经见过她所有的样子了,无论光彩照人,或是素面朝天。
每天睁开眼她能在旁边,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更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
只是……
沈时宴抬手捏了两下眉心,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一出,让他把坦白从宽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可到底要怎么开口,他还没想明白。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我会去。】
【看好她。】
江楠是没想到江逸臣会去见陈素的。
江琳也没有想到。
手术前需要禁食八个小时,四个小时禁水。江琳很早就起来,准备去给母亲买点吃的。
走出病房,走廊里的光线不是特别明朗,她抬眼就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身姿高大挺拔,近一米九的身高,黑色大衣笼罩着他的身体,靠在消防通道的转角边抽着烟,如同从黑暗中分裂出来的一样。
她脚步一顿,竟然有些心慌起来。
这种反应在安静的环境里越发明显。
江琳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迈开脚。
短短几米的距离,仿佛走了很长很长,她终于停在他面前,低着眸冷声说:“你来做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却像是裹挟着利刃。
他什么都没说,把烟头抿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转身欲走。
“……等等!”
江琳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又迅速松开。
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脾气,何必用言语来激他。
江琳暗暗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你其实没有必要来的,你见到妈妈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江逸臣面容冷峻,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覆盖着一层寒冰,没有人能走进去,更没有人能看得懂。
他眉梢微蹙, 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以前小小的一个,如今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姑娘,那张脸倒是没变多少,但和那个人差不多讨厌。
防备、冷然。
他嗤笑一声,“怎么,怕我气死她?”
“……”
江琳眼眶发红,像头发怒的狮子,一眨不眨的眸光盯着他,“你要是敢跟她说什么刺激的话,我杀了你!”
江逸臣似笑非笑,脚步刚往前面迈一步,江琳就下意识的往后退。
这种防备的动作,看得他嘴角弧度越发肆意。
“谋杀亲哥?”
“……”
“那你可以不让我见她,你知道,我也并不想看见她那张脸。”
江琳当然不想,但是她不能违背母亲。
母亲为了见到这个人,甚至越过她直接找张楠,要是回头知道她把他拦在了门外,指不定会发多大的脾气。
江琳调整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道:“你一定要跟她这么针锋相对吗?她找你,就是为了求和。”
江逸臣嗤笑一声,没有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江琳竟然觉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黑了,黑得纯净、浓郁。
深不见底。
衬得他仿佛来自地狱。
江逸臣进了病房。
不到七点的早晨,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陈素不喜欢太明的环境,所以病房里没有开灯,昏昏沉沉的,莫名透着一股阴冷。
她知道有人进来,也知道是谁。
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低低的气压浮沉在空气里,像是随时都能把这个空间撑爆。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陈素先沉不住气,怅然的叹了一声,“孩子,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你喊一声母亲了?”
江逸臣漠然的看着她,“你配?”
“也许我是不配的。”
陈素看他的目光沉痛而悲悯,“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才让你在外面辛苦这么多年。”
江逸臣紧皱的眉心多了两分不耐,他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江夫人找我来,就是为了假模假式的忏悔?”
“当然不。”
陈素声音里透着几分虚弱,想来是前一晚没太睡好的缘故,“我是想问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
江逸臣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你也配。”
陈素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倒纵容的笑了笑,那感觉犹如大人在看着调皮的孩子,“妈妈知道你怪我,也恨江家所有人。这样好不好,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就把你想要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