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营帐,刚进门,卓格图便拍起了巴掌。
“黄兄弟啊黄兄弟,你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杀了一个自己人,还是个千户!”
黄才义在褥子上坐下来,苦笑道:“多谢巴胡兄相救!”
“不,你错了!”卓格图说道,“不是我救的你!黄兄弟,万户大人若是想杀你,即便我父亲亲自来求情,他也会毫不犹豫砍了你的头。”
“那是~~?”
“哼哼,你虽然杀了千户,却为万户保住了几千人马,不过,这也不足以让万户大人不杀你,万户大人最在意的,是你敢杀千户。”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千户啊!”
“呵呵呵呵,这已经无所谓了,事实就是,你为了那几千人马,不惜杀死千户。我们蒙古人最敬重的是英雄,你这便是英雄之举,万户大人与其说是饶了你,还不如说是敬佩你。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后,你的名声就会传到平章大人耳朵里,甚至是梁王耳朵里。黄兄弟,往后你可就要平步青云了啊!”
黄才义表面附和着卓格图,实际上心里满是不屑,他承认这一次没有死的确显示万户大人颇有度量,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声不久之后就会传开,但是平步青云?卓格图未免有些夸大了。
“黄兄弟,”卓格图在自己的褥子上坐下,玩味地说道,“这一次虽然成就了你的英雄之举,可是你也犯了一个大错。”
“错?巴胡兄,你刚刚说过,我为万户大人保住了几千人马,为这事我差点人头不保,这有什么错?”黄才义着实不理解。
卓格图躺下来,双手枕着脑袋,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说道:“本来各胜一局,双方都好,万户吃了教训也就不会随意用兵了。但是现在,对方连输两局,肯定怒火攻心,而虎商万户被这么一激,必定雄心壮志。下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黄兄弟啊,你可是帮助虎商捅了一个马蜂窝啊!”
“巴胡兄,别怪我多嘴,我怎么觉得你不愿意打起来啊?皇上发兵,不就是为了征讨八百媳妇国吗?如果不打,又何谈征服呢?”
卓格图就像是说错了话一样,马上抬头看了黄才义一眼,“呃,这个~~你误会了,战争不是儿戏,打到现在已经非常劳民伤财了。想要征服八百媳妇国,就必须由梁王统一部署,每一次行动都必须达到一定的目的,而不是这样随意挑起争斗,无谓的浪费兵力。”
黄才义点点头,尽管卓格图的表现显得很心虚,但是他的话没有任何毛病。
“还是巴胡兄思虑周到,这战场的事我不懂,往后还望巴胡兄多加指教。”黄才义装作恍然大悟地谄媚了一句。
“哎,哪里哪里,我还想多跟黄兄弟见识见识赶尸匠的本事呢!”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阵,便各自倒头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同时被帐外的吵闹声惊醒,掀开帘子一看,便看见哈儿鲁还有韩子沫跟随着一位身穿天蓝色铠甲的人骑马而来,随他们到来的,还有一队护卫。
在经过黄才义和卓格图营帐的时候,韩子沫离开队伍靠了过来,她轻声告诉卓格图,说平章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
卓格图闻言马上抢过韩子沫的马,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卓格图便朝他爹跑了过去,只扔下黄才义和韩子沫两人大眼瞪小眼。
“韩大小姐,请吧,营帐上座!”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黄才义才首先开口。
“哼,看不出啊,才几天,就成了全军营的名人了!”韩子沫白了黄才义一眼,转身钻进了营帐。
黄才义愣在外边,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自己的名声就传开了。
两人沉默地在营帐内呆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后,巴胡父子总算回来了。
黄才义看见卓格图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可是哈儿鲁却是满脸怒色。
“怎么样?”父子俩一进门,黄才义便马上起身问道。
卓格图摇了摇头,示意黄才义别着急。
“奉平章大人令,即日起,三军日夜轮换,刀不离身,全军将士不经请示不得离营。”哈儿鲁愤愤地说着,似乎他对平章大人的命令很不满意。
“这是什么意思?”尽管黄才义非常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卓格图解释道:“意思就是,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打仗,另外,特殊时期,营地所有人都视为士兵,包括你和子沫!”
这一下,黄才义总算明白为什么哈儿鲁这么不高兴了,平章大人的命令等于就是说,没有他的允许,所有人包括哈儿鲁都不得离开军营。
“是因为我吗?”黄才义问道。
卓格图摇摇头,“不,是因为虎商万户,刚才平章大人已经问过他随意用兵的罪了。”
也许是因为直到现在,事态的所有发展都被他言中了,所以卓格图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很得意。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黄才义有些跃跃欲试。
“我们不归万户管,所以只能等着,也可以说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除了走出军营和干扰将士们的行动。”
说完,营帐里顿时一片沉默。
......
接下来的几天,黄才义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卓格图说只能等着,但是他们可以随意走动,甚至去别的防线都可以,卓格图也说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但是他们不能过问军营里任何事。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们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虽然可以任意行动,却对军营内外的事一概不知。
大约在第五天的时候,黄才义忽然发现一如往常的军营里,竟然出现了抬着死尸的队伍。
黄才义问卓格图怎么回事,卓格图双手一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卓格图说现在的命令已经不是万户发出的,而是来自平章甚至是梁王。这样全军备战的时期,没有人知道命令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人能提前知道命令是什么,他说说不定这五天的时间内,外面已经发生了战争。
黄才义很好奇,便拉着卓格图找到抬尸体的队伍,想问个究竟。
谁知道一问之下,却问出来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果。
抬尸的人说根本没有什么战争,这些死掉的人都是派出去的斥候。
这时,跟着黄才义和卓格图跑过来的韩子沫忽然问道:“他们怎么没伤口啊?”
听见这句话,黄才义赶紧朝尸体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所有尸体完好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卓格图问道。
“不知道,他们这队斥候派出去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我们是他们之后派出去的,在林子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卓格图问话的期间,黄才义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他发现尸体的脸除了惨白之外,还带一点淡淡的蓝色,而且他们的嘴角、鼻孔、耳朵和眼睛边上似乎还有残存的血迹。
“退开!”黄才义大喊一句,同时伸开手臂将周围的人往后推开两步。
“怎么了?”卓格图凑过来问道。
“这些尸体不对劲,七窍流血,又没有外伤,很可能是毒。”
卓格图连连摇头,“不像,军营里死于毒瘴的人很多,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
黄才义没有理会卓格图,而是看向那些抬尸的人,问道:“他们脸上的血迹是你们给擦掉的吗?”
其中一人点头答道:“是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们不忍心,就把血给擦掉了。”
卓格图拍了拍黄才义的肩膀,说道:“黄兄弟,营地里的人短时间内出不去,出不去的话,这些尸体便只能就地埋了,要不,你施展施展你的赶尸术,也好为他们争取一点儿时间啊。”
“不行,巴胡兄,这些尸体蹊跷得很,咱们没弄清楚他们怎么死的之前,最好不要碰他们。”
“这死于阵前的人,咱们怎么能弄清他们的死因呢,而且就算咱们弄得清,没有允许也出不去啊!”
“所以我建议还是先埋掉,以绝后患。”
卓格图思考了片刻,最后点点头道:“好吧,这方面你是行家,你说不碰咱们就不碰。”
说罢,三个人便转身回了营帐。
无聊的过了大半天,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营地里一阵骚乱,黄才义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什么。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听上去很惊慌,只不过在诺大的营地里,声音显得很单薄。
黄才义拿着干粮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四处都是走来走去的士卒,也就没怎么在意。
谁知道忽然间,黄才义瞟见一处篝火前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旁边则有四五个人在拉扯他,那些人喊着什么,但是站着的人却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黄才义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再次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这次他有了目标,于是很快便发现几堆篝火前都各自站着一些人,这些人就像不久前他和韩雨伯刚回城时看见的一样,直愣愣的站在篝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