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浩浩荡荡两百余人的队伍,黄才义坐在骡车上,忽然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以前跟着爹出活的时候,虽然也会遇见一些“大阵仗”,但那时的黄才义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那个时候,每次出完活回来,他总是板着一副面孔,虽然多少受他爹黄成志的影响,也有一部分自视清高的原因,但大部分还是因为他没有得到预期的满足感。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什么僵尸、辰州符根本不是他的理想,他的理想应当是统领兵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成为万人所敬仰的大英雄!
当时韩雨伯提出跟他走的时候,黄才义并没有马上答应。多年赶尸的经验让他养成了相当谨慎的性格,虽然他很愿意跟着韩雨伯走,但是他觉得应该更深入了解一些再做决定。
哪知韩雨伯就像能读懂他的心事一样,立马改口说用不着急着答应,反正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更南的地方,不如先去平章府见过平章大人再说。
这样一来,黄才良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于是当即点点头,答应先去见过平章大人。
陈先生无奈,只能紧紧跟着黄才义,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的黄才义根本不需要自己,而且随时可能一脚将自己踢开,所以即使他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闭口不谈。
其他三人因为陈先生的原因也只能跟着,更何况韩雨伯给足了他们面子,又说只是去看看,如果不想留下可以随时离开,所以他们即便想走,面子上也抹不开。
就这样,一行五个人坐上骡车,跟在蒙古士卒的身后,浩浩荡荡地朝南方走去。
这一走,韩雨伯便没有再停留,除了晚上过夜之外,其他时间无论晴天还是下雨,这两百余人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十数天之后,部队总算抵达鄯阐城,韩雨伯先是将黄才义几人带至一处三进三出的双层大院,说这就是他的府上。随后,他唤出一位管家,交待他把黄才义等人安排在厢房住下。
“诸位,你们暂且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我先去平章府上复命,顺便把几位的事情跟平章大人说一下,晚上咱们再聚。”说罢,韩雨伯便急匆匆赶上早已走远的部队,一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管家自称姓黑,说府上的人都叫他黑伯,他看着黄才义几人穿着朴素,便料定不是什么贵客。
“几位,进来吧!别杵在外面了!”黑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众人一圈,随后很不客气地催促了一句。
几个人都听出了黑伯话里轻蔑的意思,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府上,所以也没人说什么。
院子里很安静,前院只有两个看门的家丁,后院人稍微多一点,看上去都是一些家丁和丫鬟。
黑伯将众人带至后院靠左边的两间厢房,说这里便是他们的住所,说完之后他便打算离开。
黑伯刚转过身,黄才义便赶紧叫住了他,“呃~~黑伯,等一等。”
“什么事?”黑伯扭过头,满眼都是嫌弃。
“我们几个人跟着韩天师赶了十多天的路,现在身上又脏又臭的,劳烦烧些热水,我们也好洗漱洗漱啊。”黄才义答道。
“厨房在那边,自己烧去!”黑伯朝后院一间敞着大门的屋子一指,便迫不及待地的走开了。
黄才义无奈,放下包袱后就摸去了厨房,进屋一看,里面男男女女五六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黄才义看着这些人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每个人头上都是大汗淋漓的,似乎是在准备一场大宴席。
屋里头一共四口灶四口锅,但是每口锅里都冒着蒸汽,黄才义不知道该用哪口锅,便想找那几个人问一问。
哪儿知道几人一听黄才义是想借锅烧水,马上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坚决回绝了,“不行,夫人小姐公子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这锅随时要用。”“老爷今天回府,夫人说了,必须让老爷一进家门就能吃到热饭。”“什么时候洗不行,非得这个时候?”“那边有凉水,实在受不了就先用凉水洗洗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没人认真看看问话的人是谁,黄才义最后只能苦笑一声,又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回到厢房,陈先生早已躺在床上,看着黄才义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忽然笑开了,“怎样?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吧!别忘了,这里可是天师府,虽然天师没有正经的军职,可在平章大人帐下,天师的地位基本等同于军师。看着吧,往后你要看的白眼还多着呢!”
黄才义自然知道陈先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吃这一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从书上学来的话,这个天师府不过是自己暂住的地方,他没必要为了一点白眼去斤斤计较。
正在黄才义打算告诉陈先生自己不屑于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忽然从前院传来一阵吵闹声,然后黄才义便看见黑伯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嘻嘻地朝前院跑去。
不一会儿,就看见上十个人从前院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小姑娘,看样子跟才月年纪差不多。小姑娘长得很标致,披着一身天蓝色斗篷,头上挽了一个很俏皮的发髻。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是两个和黄才良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他们都穿着清爽的短打,腰里别着短剑,手里拿着长弓,走进来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俩一路大声地嚷嚷着,人群里的吵闹声主要是他们俩发出来的。
而在这两人身后,便是一位妇人,妇人满脸微笑,眼里满是慈爱地看着前面两个男子。
最后便是提着几只野兽的黑伯和随行的六个家丁,这六个家丁满头大汗,身上到处都是泥土,他们同样挎着剑拿着弓,可是神态却没有之前那两个男子那样轻松了。
家丁们进入后院后马上散了开,走进黄才义他们对面的几间厢房,黄才义看见他们一进屋就马上脱下浑身的装备,然后一个个筋疲力尽地就地坐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人,只有那位妇人发现旁边有人望着他们,妇人扭头朝黄才义看了一眼,马上停下脚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家?”
听见妇人的声音,其他人也停下脚步,齐齐朝黄才义看过来。
没等黄才义回答,黑伯便凑上前说道:“夫人,他们是老爷带回来的,估计又是几个充军的,老爷让安排在厢房住一宿。”
夫人很是疑惑,脸朝黑伯侧了一下,但是眼睛依旧没有从黄才义身上挪开,“充军的人干嘛带家里来?还有,他看上去跟正儿和仪儿差不多大的年纪,老爷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去充军呢?”
那黑伯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疑惑道:“老爷走的时候也没怎么交待,只是说安排在厢房,我看他们的装束不像是老爷的客人,而且他也说了,他们跟着老爷走了十多天的路,如果不是充军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妇人有些不满,回过头训道:“既然不知道,你不会问一问吗?真是的,随随便便就让陌生人住进来,连身份都不知道,这要是贼怎么办?”
说完,妇人满是怒气地朝黄才义打量了一遍,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拉着她的儿女急匆匆走进厨房,那样子,就好像担心黄才义会伤害他们一样。
当人们总算消失之后,黄才义低头苦笑了一声,陈先生说得没错,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不太好受。
过了一会儿,黑伯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得了夫人吩咐,前来问个清楚的。
不过此时黄才义已经没了耐心,只说有什么等韩天师回来了再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韩雨伯总算回来了,进屋之后,他先是跟家人问候了一番,随后便唤来黑伯,问客人们都在哪儿。
黑伯将韩雨伯带至厢房,推开门一看,韩雨伯顿时感觉到一阵不爽的气氛。
韩雨伯能坐到天师之位,自然在官场上有其独到之处,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少不了,推开门之后,仅是从黄才义等人闷闷不乐的脸色便能看出来他们受委屈了。
“老黑,这几位乃是我的贵客,你就这样把他们关在厢房里?”韩雨伯马上冲黑伯厉声训道。
黑伯吓得连连顿首,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老爷息怒,老奴错了,老奴错了~~”
“还愣着干嘛?!快请几位上座啊!”
“是~~是~~”
黑伯念叨着,走进厢房冲着几人一顿作揖,“几位贵客,奴才老眼昏花,亏待几位了,还请贵客移步,至正厅上座。”
黄才义几人本来是窝着一肚子火,可韩雨伯对着黑伯的一顿怒喝马上就把他们的火气给浇灭了,于是他们也懒得跟管家计较,话音落下后,几个人便纷纷跟着黑伯走出来。
来到正厅后,韩雨伯又将家人们叫出来,将黄才义等人给他们介绍了一遍,并告诉他们黄才义等人会在家里住上一阵子,让他们好生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