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闻言，苦笑了一声，道：
“是啊，怎么能好呢……”
南宫泽坐在了边上的栏杆上，眼神里闪过了几丝怅然。
沈青岚看着南宫泽，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问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让南宫泽宁愿假死，也不再回来？
沈青岚虽有些猜测，可到底也不知细节。
若是回京后，南宫姐姐问起，沈青岚总是想要多说一些的。
南宫泽垂下眸子，似乎在纠结，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这么多年来这口气憋在心中，无法宣泄。
他不敢说，不想说，也不愿意说。
但此时，南宫泽还就想说了。
其实与沈青岚猜测的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当年，南宫将军的部署完全没有问题，南宫将军诱敌，假装不支顽强抵抗。
而剩余六子各自带兵从几个方向包抄，势必要将敌军尽数给围起，这样一来，前后夹击，那敌军必败。
南宫泽和他的大哥分派在了一起，南宫六子中，南宫泽的性子冲动，也就只有他大哥能稍微压制着些。
那日，南宫泽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只是大哥说，大局为重，他们要尽快与其他人汇合，才能形成合围之势！
他们很成功的形成了合围之势，却没想到在战场中，自己的人里竟有人亮出了爪牙！
那些人正是跟踪监视着他们的人，换了他们的衣服，借机靠近了南宫六子身边，挨个的重伤了南宫六子。
在战场上，只要受伤，便随时会致命！
南宫泽能活下来，纯粹是因为运气好，那致命的一刀偏离了他的心脏。
等他醒来，只剩下漫天的血和尸体。
“我大哥，中了百箭，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
“我二哥，拦腰被砍断了半截身子。”
“我三哥，只剩一个头颅，身子早已不见。”
“我四哥，手脚尽断，再无全尸。”
“我五哥，双目被剜，身上被砍了数百刀，几乎成了肉泥。”
“而我……我却苟活了下来。”
当时的南宫泽醒来时，南宫将军也已经受了伤，被人给带了回去，还没来得及回来收拾尸骨。
所以南宫泽挨个的看到了自己亲人的惨状！
他虽然性子跳脱，可却也聪明。
在那一瞬间，南宫泽就明白，是有人不想要南宫家的人活啊！
试问，谁能知道他们南宫家的布局和战略呢？除了上面的那个人，别无他想。
南宫泽知道，自己若是活着，上位者怕是寝食难安，干脆也就制造了已死的消息，以求上位者心安。
只要他们南宫六子都死了，那上面的人才不会再对他父亲，他妹妹下手。
毕竟，他父亲母亲一直恩爱，后院没有过妾室，而如今他们年事已大，绝不可能再要孩子。
至于妹妹，一介女子，对于上位者的威胁更轻，只要嫁了人，上位者就不会再盯着她了。
为了让他们好好活着，南宫泽不敢去见他们，不敢再看他们一眼。
南宫泽说到这儿，眼眶通红。
沈青岚听着南宫泽的话，眼里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是啊。
就只是因为上位者的猜忌和忌惮，下面的人就必须要死吗？
沈青岚沉默着将酒壶举起，轻碰了一下南宫泽的酒壶。
清脆的响声过后，沈青岚认真道：
“那你为何要答应我借兵去勤王？”
按理说，南宫泽该是恨死了景仁帝，就算景仁帝真的死了，他怕是还会拍手称快。
可现在，南宫泽不但答应了她再等到明日午时，还愿意借兵给她。
沈青岚知道，那三万兵马看起来不多，可却是平西军在保全前线状态下，尽量拨出最多的人马了。
南宫泽将手里的酒壶一饮而尽，手指紧紧地攥紧，指尖泛白，像是隐忍着什么一般，道：
“他不是个明君，可天下总要有个皇帝不是吗？若是他死了，那朝廷必乱，天下必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会是哥哥们想看到的，况且……”
南宫泽看向了京城的方向，眼里闪过了一丝柔和，喃喃道：
“那儿还有我的父亲和妹妹，我总归希望他们能活着。”
哪怕他自己不能站在阳光下，他也依然希望，父亲和妹妹能安好。
沈青岚望着南宫泽，缓缓起身，冲着南宫泽施了一礼后郑重道：
“南宫泽将军，任何人都要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所以……”
“此次请你与我一同归京，我会让你看到真相得以昭雪，冤魂得以安宁。”
南宫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坚韧不拔，一点儿也不像京中那些脆弱的菟丝花一般。
她有胆有谋，一个人敢跨越千里来寻救援，真的很不一样。
南宫泽沉默着，不知该不该答应。
沈青岚却开口道：“六哥！义父和姐姐，都在等你回家。”
一声六哥，就像是唤醒了南宫泽尘封已久的回忆。
回忆里，那个少女每次都喜欢捉弄他，但每次都失败，一失败就必然会可怜兮兮的喊一声“六哥”。
南宫泽恍惚了许久，好半晌才哑声道：“你……”
“南宫姐姐认我做了义妹，我也去南宫将军府认了门，南宫将军已承认我是他义女的身份，所以，六哥，你认吗？”
沈青岚目光灼灼的朝着南宫泽伸出了手，南宫泽看着沈青岚伸出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好半晌，南宫泽才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沈青岚的手，哑声道：
“明月认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顿了顿，南宫泽郑重道：“回家！”
沈青岚知道，南宫泽答应自己会与自己一同回去，当即便笑了。
那笑容灿烂温暖如阳春三月一般，见之心安。
沈青岚想，若是南宫姐姐和南宫将军到时候看到自己将南宫泽带回来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至于，南宫家遭受的那些，她也一定会让景仁帝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这次拼命救的，不是景仁帝，不是那皇帝之位，是天下的黎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