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所有一切都与她脱离得一干二净,不再相关。

江易淮心头憋闷,有种越想要攥紧手心,沙子流失得越快的无力感。

曾经他带人拔掉了她辛苦栽种的花苗,如今他还她满园芬芳、姹紫嫣红。

可她却不屑一顾……

“没关系,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是的,我喜欢。”苏雨眠直视他,目光坦荡,“这些花真的很漂亮,这是一个人本能的对美的欣赏和动容。”

“但如果这只是你用来挽回我的手段,而这些花成了你达到目的的工具,那对于这样的美便是辜负。”

“这样的辜负,我不喜欢。”

江易淮愣住,喃喃道:“……我只是想为从前做过的错事道歉。”

“你也说了是从前的事。既然过去了,就没必要再纠结。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养了这么多花,我希望你能发自内心地喜欢和欣赏,而不是以我的喜恶来衡量它们存在的意义。”

“就像……你的生活,应该被工作和享受,愉快与轻松,自在和舒适填满,而不是为了挽回一段不应该被挽回的感情,把它变得一团糟。”

“阿淮,我们是彼此独立的个体,各有各的人生目标,也因此注定拥有不同的前进方向。从前,我们同行过一段路,如今分开了,再遇见也应该是彼此问候,而不是纠结未来是否还能同行。”

“或许可以,或许我们都遇见了更好的人……放下过去,体面地对待现在,坦然面对一切皆有可能的将来,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不是吗?”

时隔一年,江易淮终于从她口中再次听见了那声“阿淮”。

但此刻,他没有一点欣喜,只觉眼眶、鼻子齐齐泛酸。

“不会了……”

不会放得下过去。

也不会遇到比她更好的人。

江易淮:“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苏雨眠轻轻摇头。

两人在庄园吃了午餐。

菜一上桌,苏雨眠就知道精心准备过。

因为都是她爱吃的。

说来讽刺——

从前两人经常出去吃饭,他好像并不记得,如今分手一年多了,他却一样不落。

“吃这个,眠眠,我记得你喜欢……还有这个……这个……”

江易淮全程都在帮她夹菜,自己倒没吃几口。

“谢谢,够了。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吧。”

“好。”他笑笑。

这顿饭苏雨眠吃得很满足。

抛开一起吃饭的人让她稍微有那么一丝别扭之外,无论菜品的味道,还是环境,都让人非常舒服。

长桌靠着窗,窗外就是大片花田。

眼前的菜又全是她爱吃的,就连米饭也是她喜欢的五常大米。

无论味觉,还是视觉,都得到了极大满足。

“……我吃饱了。”苏雨眠放下筷子,擦擦嘴。

她没说谎,也确实吃得不少。

江易淮扬起笑容,目光温柔:“要在这儿午休一下吗?房间我都让人打扫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新的。”

苏雨眠挑眉:“可以吗?”

“当然!”

这……不太像江易淮。

“我有必要提醒你,距离日落还剩六个小时,今天就算结束了。”

“嗯。虽然很想每时每刻都跟你相处,但我知道,冬天你如果中午不睡,下午会很困。”

苏雨眠默然一瞬:“那我要自己一个房间。”

男人笑起来,只是眼神却充满苦涩:“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耻。”

苏雨眠不置可否。

他眼中的苦涩蔓延开:“那次在别墅……看着你搬了书就要走,我太生气了,当时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就……”

“后来,我也想过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失去理智,做出那种事……一来你走了几天,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实在太想你;二来,也是想吓唬吓唬你,希望你能主动回来……”

苏雨眠看他的眼神当真一言难尽。

既有不理解的荒谬,也有对他的同情。

是的,同情。

一个连爱都不会表达的人,未来注定要走很多弯路,才有可能成长。

而自己,不过是这条路的起点而已。

也幸好,只是起点。

苏雨眠在佣人的带领下上去二楼。

“苏小姐,就是这个房间,请进——”

看着熟悉的摆设,就连当初她随手捡回来的花瓶都还放在窗台上。

是的,这个房间就是当初苏雨眠大三暑假时住的那间。

佣人:“您休息吧,有事随时叫我。”

“好,谢谢。”

佣人退出去,不忘轻轻带上门。

苏雨眠眯了四十分钟。

下楼的时候见江易淮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茶,目光迟滞,仿佛想什么想入了神。

听到旋转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下一秒,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眠眠,你起了?是……房间有什么问题吗?我马上让佣人……”

“不用。”苏雨眠打断他,“我休息好了,你还有其他安排吗?”

“……啊?”他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配合。

江易淮原本已经做好她这一觉直接睡到傍晚的心理准备了。

苏雨眠对上他惊疑的目光,笑了笑:“我没那么不讲武德。”

男人也跟着笑起来。

“那就……出发?”

苏雨眠轻嗯一声。

江易淮开车带她去了两人从前常去的商场、常泡的酒吧、常玩的俱乐部,以及……她最喜欢的落日观景台。

观景台在北边郊外的山上。

要上去,得开20公里的盘山路。

路又狭,弯又急。

从前苏雨眠一有不高兴的事,就喜欢往这里跑。

每当站在观景台,眺望整座城市,都会不自觉生出一种“天地蜉蝣,沧海一粟”的感觉。

人本身就如此渺小,那不好的情绪岂不是更加渺小?

既渺小,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两人分手后,这里也成了江易淮常来的地方。

从前他也来过,都是为了接闹脾气的苏雨眠回家。

每次她一来这里,待上几个小时,情绪就会好转。

江易淮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这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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