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痕负手走进堂屋,见老尚书正在桌前奋笔疾书,忍不住扬了扬眉。
“老爱卿急着唤朕过来所为何事?”
礼部尚书执笔微勾,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拿着折子走到帝王面前,弓着身子将其递给他。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老臣这里有份折子,只需陛下盖个章即可。”
萧痕隐隐猜到了里面写的什么,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请辞告老还乡的奏折。
这老头竟然连一日都等不及了,主持完封后大典就撂挑子准备走人。
不过这事也怪他,这几年将老爷子折腾得够呛,如今他想开溜也正常。
可……
“老爱卿暂时恐怕退不了。”
一听这话,老尚书瞬间急眼,瞪圆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老臣今年都七十了,七十了!跟我一般年纪的官员,已经辞仕十年了。”
先帝在时,就扣着他不放,因为换个年轻的,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跟他对着干,他嫌麻烦。
后来好不容易熬到新帝即位,他也该退了吧?
可这是个不近女色的主,二十多岁了膝下连个皇嗣都没有。
他哪敢退?
如今总算盼到立后,中宫又有了身孕,再不让他走,就有点过分了。
萧痕感觉到了老尚书的暴躁与不满,笑着劝道:“老爱卿历经三朝,熟知南萧的礼制,朝廷不能没有您啊。”
“……”
他信他的鬼话!
如今朝中新一辈的官员已经崭露头角,正是新旧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
朝堂再怎么缺人,也用不着他这个老眼昏花的继续扛大梁。
“陛下也别硬夸老臣了,有什么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您就直说吧。”
说完了,他照做了,然后一拍两散,他回他的老家,他做他的中兴之主,两不相扰。
萧痕轻咳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此举不太光彩,但还是舔着脸开口:
“朕想与皇后大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那种,老爱卿帮我想想法子。”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老尚书直接给气笑了。
有这样的君主,可真是他的福气啊。
然,除了顺他的意,还能怎么办?
这就是个祖宗,跟家里那些瞎闹腾的孙儿没什么区别。
罢了罢了,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都低声下气求到他这里来了,他如何能拒绝?
“就这一次啊,成事之后陛下不能再扣着老臣不放。”
萧痕当即拿起笔,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君无戏言。”
“……”
…
云卿自是不知君臣俩对话的。
她在引枕上靠了一会,直接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到了晌午。
室内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青兰……”哑着声音唤了一句。
片刻后,青兰急匆匆走进屋内,“娘娘醒了,腹中是否饥饿,需要奴婢命她们摆膳么?”
云卿在她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视线扫过窗外,不见那人的影子。
“陛下呢?”
青兰捞过一旁的外衣给她披上,边忙活边回话,“回宫了,好像是北境发来急报,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
云卿微微敛眸,距离休战一个月的约定越来越近,镇北侯与苏党官员恐怕都蠢蠢欲动了吧。
北境那边倒不用担心,有安国公带领云家军镇守关卡,除非镇北侯插上翅膀,否则他入不了关。
现在真正该防的,是苏党官员,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司马丞。
御林军,禁军,北山大军的将领,也不知道有多少暗中投靠了司马丞。
他若发动兵变,而朝廷无法及时镇压,那盛京危矣。
“摆膳吧,本宫要照顾好自己跟腹中胎儿,不叫陛下分心。”
青兰扶着她下榻,“娘娘这么想就对了,朝政,战局,那是男人们该处理的事,您安安稳稳待在府里放宽心态比什么都好。”
云卿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话音刚落,灵染从外面走进来,脸色瞧着不太好看。
“这是怎么了?”云卿笑问。
灵染收敛了眉眼间的冷意,与青兰一块扶着她走出了屋子。
八月底的晌午还有些闷热,平白惹人心烦。
见灵染不说话,她又问了一声。
灵染抿抿唇,颔首道:“庆国公携夫人登门拜访,被老管家拦在了外面,
他们虽然不敢闹,但赖着不走,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瞧着挺膈应人的。”
因着裴玄投靠镇北侯,庆国公也受到牵连,已经被革了职,并遣送回京。
陛下腾不出时间收拾这些小角色,还由着他们在蹦跶。
眼下突然来访,八成为了请罪,求她念在两府曾是姻亲的份上放裴家一条生路。
庆国公生性凉薄,他可不会为了长子牺牲整个家族。
“把他们拦在府外,倒显得本宫没脸见人似的,你去知会老管家一声,叫他将人迎进来。”
“是。”
云卿也没急着去见他们,吃饱喝足后又在院子里闲逛了一圈,这才慢悠悠的拐去前院。
当徐氏看到她隆起的小腹时,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你,你这个……”
不等她喊出声,灵染迅速上前甩了她两耳光。
“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这老妇放肆,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行礼。”
徐氏被刺激得不轻,她哪能想到自家弃如敝履的下堂妇,有朝一日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这简直就是一场能将人击溃的噩梦。
眼看她还要发疯,庆国公猛地扣住她手腕用力一甩,她就那样没有体面没有尊严的趴伏在了地上。
接着,他掀袍跪拜,“罪臣裴凌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