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八千大山，衣袍甲胄爬满露珠，温润暖风钻入四肢百骸，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越往里走，苍绿转为青绿，鸟语潺声叮咚入耳，一道道溪流涌现，从高处流往低处，最后汇聚成百溪争流的奇景。
八千大山异族对于崎岖山路习以为常，负重几十斤健步如飞，可不良人和侍卫走的步履维艰，分不清泥沼和平地，一条腿还没拔出来，另一条腿就陷了进去，别说作战，平安走完一程都困难。
反正是来帮场子，李桃歌也不急于冒进，欣赏着山绿花艳蝴蝶满谷的奇景，暗自感慨着鬼斧神工，捧起溪水喝了一口，清甜甘洌，有股难以言明的花香，入腹后回味无穷。
李桃歌赞叹道：“这里山水灵秀，溪流都沁满花香，待在这里隐居，一定会延年益寿。”
拓拔牧为笑容诡异道：“这里蝴蝶和蜜蜂居多，它们都以花蜜为食，死了之后，落入水中，久而久之，像是泡茶一样，水中会溢满花香，喝多了这里的水，延年益寿未必，但会窜的你直不起腰，我们山里的人，都拿蝴蝶泉的水当泻药，以解宿便之苦。”
呃……
泡尸泻药？
李桃歌只觉得一阵恶心，清甜恍惚间变为酸臭，不紧不慢起身，故作镇定道：“医术有云，虫草皆可入药，这里的溪水，放到外面都是千金买不到的灵水。”
拓拔牧为有求于人，也不与他争辩，轻笑道：“随你。”
李桃歌岔开话题问道：“还有多久能到？打之前，要不要先摆出沙盘推演一番？将兵力安排妥当，才能提高胜算。”
拓拔牧为轻蔑一笑，道：“我所住的地方，叫做万雀窟，有百里之遥，虽然不远，可山路难行，你们的人恐怕走不习惯，得明天日落之后才能赶到。山里人打架跟你们不同，向来是一窝蜂猛推，谁活下来的人多，谁就是赢家，把你请过来，就是替我排兵布阵，该怎么打，你说了算。”
李桃歌挠了挠头。
排兵布阵，并不是他所擅长，之前几场硬仗，只不过迫于无奈瞎打而已，有手下那些主将，无需他劳心费神。
李桃歌为难道：“一不了解万雀窟，二不熟悉敌我实力，胡乱下达军令，相当于找死。要不这样，反正路还远着，咱们先让兄弟们睡一觉，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人困马乏，到了那里也是送死，正好你来给我详细说说，你那两名兄弟的兵力部署。”
拓拔牧为出乎意料听劝，找了处山谷，令族人驻扎休息，然后放出去几十名暗哨。
他和李桃歌围坐在篝火旁，烤起了野鸡鲜鱼。
拓拔牧为轻声道：“这里名叫八千大山，山却不止八千座，以我父亲的大石坪为轴心，兄弟们散落在四周，一人统领几十座大山，山里的族人，即是麾下兵卒和奴隶。我所在的大山，温暖舒适，泉水充足，飞禽走兽不计其数，繁衍生息的族人越聚越多，于是引起兄弟们觊觎，想将我的领地吞掉。就在我出山助你这几天，拓跋七约和拓跋忌合谋，将我老婆孩子掳走，强行霸占了万雀窟。”
李桃歌带有歉意说道：“原来为了助我才把家给丢了，这个忙，我非帮不可喽。”
拓拔牧为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捏，成了无数碎石，随意搭在一处，又在前面挖了个坑，灌入清水，说道：“万雀窟是由三千五百七十二个洞窟组成，前面是深达百丈的雀神潭，两旁是低矮草木，无法借力攀登，想要打下来，只能是沿着两条路强攻。”
李桃歌吃着肉香多汁的烤鱼，望着简陋沙盘，沉思了一阵，问道：“你兄弟那有多少族人？”
拓跋牧为绷起凶气缭绕的脸庞，不屑道：“谁在乎那些奴隶，一群蝼蚁罢了。”
李桃歌皱眉道：“你一个打他们两个，不知对方兵力，又只能强攻，硬来的话，胜率不足一成，大哥，这仗可没办法赢。”
拓跋牧为一口咬住半只野鸡，呲出大白牙，玩味笑道：“这不是把你请来了么，大宁的新一代战神，贪狼军和玄月军都败在你的手中，两名山野村夫又岂是对手。”
“你这马屁拍的，我都不敢听。”
李桃歌苦笑道：“还大宁新战神呢，差点没死在大都护府，我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一清二楚，充其量能指挥几千人作战，若不是老祖出手，崔九袁柏他们死战到底，遇到贪狼军的宋锦，都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以后这个词千万不可说出口，别人会笑掉大牙。”
拓跋牧为勾起嘴角笑道：“你不是挺无耻的吗？擅自给我们圣湖改名为长乐湖，与那永宁城第一妓院长乐坊同名，怎么几句恭维话都受不了？”
李桃歌用袖口擦了把额头虚汗，“这你都知道？”
拓跋牧为阴险笑道：“你们有句古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长乐坊那是逍遥快活的地方，我不问，你们的士卒也天天挂在嘴边。”
把圣湖改名为长乐湖，完全是少年心性的戏弄之举，如今被人家当场点破，脸皮再厚也难免泛出羞红。
李桃歌揉着不太舒服的小腹，双眸忽然露出狡黠神色，问道：“他们是不是每天要从雀神潭里取水？”
拓跋牧为没想到会问及这种日常琐事，愣了一下，“是。”
李桃歌快速给出两个字提议，声音阴沉沉道：“下毒。”
拓跋牧为摇头道：“再强劲的毒药，融入雀神潭的水中，药力也会被稀释，似乎不太可行。”
李桃歌揉了把涨红的脸，强忍着腹痛说道：“蝴蝶谷的水，连我这无极境都能中招，普通族人，可抵不住霸道药劲。珠玑阁门客有专门擅长采毒放毒的高人，将蝴蝶谷的水凝结成药，再派人潜入雀神湖，将药投进他们舀水的水桶，如此反复半日，万雀窟可就成了万人大茅厕。”
拓跋牧为皱起眉头说道：“怎么听起来又恶心又下作？”
无人回答。
少年早就捂着肚子跑的不知所踪。
步伐轻妙，有半步仙人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