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都察院对首辅和内阁的监督力道大大加强。
中央都察院如此,各省都察院也照着执行,监督行政、司法。
御史不但监督行政官员,也相互监督。
首辅制的改革,经过这些年,从蒋德璟,孙传庭到史可法,已经渐有成效,并且摸出了路子,加上都察院制、质询制,虽然还有一些弊端和很大的不足,但比起过去,已然是有很大的进步了。行政权和监察权,已经有了一定的制衡。
就时代的发展来说,这样的改革还是能跟的上的。
所以,对于眼下的朝政,隆武帝是不愁的,军事有军机处,外交有理藩院,只要抓住军机处兵部和吏部,他就可以掌控全局,专心培养接班人。
但他的失败,就在接班人。
太子,所琢非玉,不能用,非是废除不可,可一旦废储,后续产生的动荡和冲击波,他必须做好审慎应对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还得为太子想好退路。
因为他不止是皇帝,更是一个父亲。
原本,朱慈烺自以为一切都考虑好了,但颜后的死,深深触动了他,也打乱了他的步骤,那些雪片一般为太子表功的奏疏,更是让他明白,大明的太子、国本,大明的嫡长子继承制,在朝臣的心中,依然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太子的废立,怕还是要经历一场大风波。
“陛下……”
正沉思间,脚步轻响,新任司礼监掌印唐亮轻步走进,将刚刚送来的一份密报,呈到他面前。
朱慈烺看完,眼有悲凉,忽然觉得头昏脑涨,不能自起……
……
翌日。
宫中传出消息。
隆武帝忽发急病,卧床不起。
……
“机会到了!”
太子府。
刚刚从宫中返回,探视父皇,但没有能进到榻前的太子朱和埕,召集心腹,秘密商议。
参加的有宛平伯巩承恩,长驸马都尉周显,左庶子姚启圣。
另外一个核心人物萧汉俊虽然不能到现场,但却通过宛平伯巩承恩将自己的想法传递。
至于京营参将,负责内城五门防务的参将王辅臣,以及武襄左卫副指挥使宗福海,则由长驸马都尉周显负责传递消息。
……
一番密议,众人议定,未免夜长梦多,决意尽快动手,明日夜晚,腊月二十一,小年夜的前一天,趁着宗福海守卫宫门的机会,王辅臣、周显、巩承恩、姚启圣带兵拥着太子到达玄武门(神武门),宗福海打开宫门,直往乾清宫,控制“陛下”,逼“陛下”写退位诏,自为太上皇,加以软禁,然后去往皇极殿,拥太子继位,最后召集群臣觐见,宣布此事,即便有反对者,也改变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实!
注,故宫北门本叫玄武门,康熙时,因为避讳“玄”字,才改名神武门。
一切过程,都如当年的夺门之变,又如唐朝的玄武门之变一样,迅雷不及掩耳,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计划制定完毕,太子朱和埕拔剑砍去桌子一角,以誓决心。
……
这一天,太子朱和埕强力压制着心中的焦灼和不安,整整一天,都待在乾清宫,侍奉隆武陛下。
除了他,蒙王辽王,四皇子六皇子都到了,连年幼的八皇子和几个公主也都在乾清宫陪到很晚。
对太子朱和埕来说,这是他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
不但要装出担心悲伤的样子,而且时时刻刻警惕,处处观察,看乾清宫有没有异样?
进出的御医脚步匆匆,侍奉在最前的贵妃淑妃,以及唐亮也都是眼有哀伤,看起来父皇的病,的确是不轻。
……
夜晚,宫门要关闭之前,太子和辽王蒙王在乾清殿外跪拜,然后离开皇宫,返回各自的住处,太子有太子府,辽王蒙王也各有王府,虽然辽王和太子的争储之态好像已经很明显,但兄弟之间表面上依然还是兄友弟恭,辽王恭恭敬敬,太子微笑点头,蒙王好像自知继承无望,因此一直置身事外。
……
回到太子府之后,太子朱和埕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即命令关闭府门,外松内紧,在府中做最后的准备,虽然这一次的夺门,王辅臣的京营为主力,宗福海为辅助,但摄于隆武帝的威名,最后敢真正冲上大殿的,怕也只有太子身边的心腹死党,也就是他五百人的卫队。
到此时,除了东宫卫指挥使冯干,其他人并不知道今晚会发生大事,他们只是按照指挥使的命令,全员集合,加强太子府的守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朱和埕的焦灼越来越明显,他负手不停的在堂中疾走。
……
午夜。
姚启圣派心腹悄悄来到太子府,向太子报告,说,一切都在计划中,王辅臣此时正亲自在军营坐镇,他正随着王辅臣身边,但是时间一到,王辅臣就会下令封锁内城,实行戒严,同时领兵出营,前往皇宫玄武门。
而只要兵马一动,他立刻就会派人通知太子,太子即刻带东宫卫前往皇宫,双方在玄武门前汇合。
姚启圣的消息,令太子心安。
……
不久,长驸马都尉周显到了,他带来了宗福海的消息,说宫中一切正常,今夜宗福海负责皇宫值守,但是太子带兵赶到,他立刻就会打开宫门,太子可以毫无障碍的前往乾清宫。
同时,整个京师平静如常,没有任何的异动,辽王蒙王,还有永王府也都安静无比,他已经派人盯着了,但有动静,立刻就会回报于太子。
太子朱和埕咬牙点头。
现在就差宛平伯巩承恩了。
巩承恩负责联络萧汉俊,同时监控锦衣卫的动向,并会派出他能指挥的锦衣卫,参与到封禁内城城门的行动中。
朱和埕看着堂上的西洋座钟,咬牙切齿的等待。
---那上面的时针和秒针,就都像是巨锤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击打他的心脏,令他胸跳如雷,无法抑制。
“殿下,东宫卫已经集合完毕!”
全身甲胄,腰悬长刀的冯干来报。
朱和埕点头,心中有巨大的担心和疑问,那就是,表叔为什么还不到?
周显眼中也显出焦急,不住的往门口张望。又不时掏出怀表查看。
渐渐的,都有些不安的感觉,那就是,难道是宛平伯出事了?
……
京营。
德胜门营房。
深夜,除了值夜的官兵,其他人原本都已经是就寝了,但暗夜之中,忽然响起了“滴~~滴~~”的紧急集合声。
对于京营官兵来说,这并不陌生,半夜集合,本就是平常操练的科目之一,只是这种操练一般都发生在野外拉练的期间,在内城营房发生这样的事,其实是不多见的。
但哨令就是军令,无人敢违抗。
很快,两千五百名精武营将士就全身甲胄,手持武器,在校场上列队完毕。
……
中军大堂。
一个游击,一个守备,连同两个千总,四个把总,全身甲胄,腰悬长刀,急急奔入。
鳞甲圆盔的王辅臣已经在正中而坐。
火把光亮下,他脸色无比严肃。
在营六品教官汪兴站在王辅臣的左手边,脸色同样严肃。
“参见参戎!”
八人一起行礼。
王辅臣扫了他们一眼,点头。
八人平身,又向汪兴行礼,然后站到两边。
王辅臣起身,向后堂抱拳:“请姚大人!”
脚步声急促,一个三缕长髯,模样甚是威严的蓝袍官员从后堂走了出来,到了堂前,目光一扫,却是右春坊左庶子姚启圣。
“王辅臣,接旨!”
不废话,姚启圣从袖中取出黄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