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一帆风顺。
因为多尔衮不会轻易屈服。
粮草,还是困扰大军的一大难题,虽然现在二月份,进入春天,大军不必为辽东冬季的冰天雪地和道路难行而发愁,但大军所需的粮草和辎重,源源不断的运送,从广宁海州,一支到辽阳沈阳,直至最后的赫图那拉也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凌河战败之后,多尔衮一定会坚壁清野,破坏所有,采用龟缩战术,以期负隅顽抗,加上辽东凋敝多年,为了筹集粮草,多尔衮已经是挖地三尺,明军怕很难从辽东当地获取补给,这一点,朱慈烺心里有清楚的预料。
所以,现在胜利的最关键,已经不再是双方的兵力,而是大明是否将有充足的粮草和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持续支援孙传庭大军的深入?不然就有可能功亏一篑,斩草不能除根,春风吹又生,卷土又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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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任仍然在肩,越是接近成功,就越是要冷静。
至于眼前的锦州城,自从多尔衮退兵之时,就已经是死人城一座,炊烟数日不起,城中上空灰蒙蒙,早已经是断粮,今日有汉军旗士兵从城头缒下,向王师投降,说,城中的战马也已经快要吃尽,马上就要人吃人了……
但在阿济格的威压,以及图尔格,李率泰等人的弹压之下,城中的一万多守军,虽然底层的士兵早已经是动摇,但主要将官却被阿济格分别管制,却依然还是铁板一块。
阿济格,这个历史上有勇无谋之人,身处重病之中,居然也能控制锦州全城,朱慈烺对他还真是有一些佩服。
……
“陛下。”
脚步声响,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的倪元璐上到角楼,向隆武陛下行礼,然后禀报道:“从广东福建,通过海运,直接转到宁远觉华岛的二十万石粮食,已经靠岸,此时正在卸船中。”
“好!”
朱慈烺转身,脸上露出喜色,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二十多万大军在锦州义州,辽南朝鲜又有战事,内阁户部准备两三年、筹集了整整一年的粮草物资,流水一般的花去,到了今日,宁远的军粮仓竟然已经快要空了,如果近期没有粮食解到,就算广宁海州已经没有建虏兵马驻守,孙传庭的主力大军也无法继续深入。
这批粮食,来的及时啊。
如此,孙传庭就不必等待,可以继续深入了。
“另,小凌河消灭代善,大凌河围歼多尔衮之战中,击毙和俘虏的建虏八旗,蒙古旗,汉军旗的将领和文官名单,孙传庭已经核实整理,送来了册子,请陛下预览。”
倪元璐递上一叠厚厚的册子。
朱慈烺接过了,大略翻了一遍,合上以后问道:“还没有孔有德的消息吗?”
倪元璐摇头:“那夜,孔有德率领亲信部众逃走,中途被扎萨克图骑兵追上,冲杀了一阵,最后带了百余人逃走,到现在还没有踪迹。”
“通告各军,一定要找到那个贼子。”朱慈烺道。
“是。”
“至于这些人,简单审理,只要曾经是率兵入塞,在大明境内烧杀抢掠过,手上沾染我大明百姓鲜血的建虏将官和士兵,不论他是建虏宗室还是普通将领,没有什么说的,也不必浪费人力物力,运往京师了,就在锦州城下,明正典刑!”
“遵旨。”
“至于没有进过关内的建虏老弱,暂时关押,后续处置,待拿下沈阳之后,内阁议出一个总体处置的妥善办法。朕不滥杀,但也绝不会再犯当年太祖成祖的错误。”
“蒙古八旗亦是如此处置。”
“汉军旗中,那些当年曾经为我大明副将参将游击,有名有姓,这些年来一直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的汉奸贼子,像石廷柱、金砺、吴守进这些人,一律压到京师,祭告太庙,凌迟处死,其亲族子弟,三代以内,凡是被俘者,一律斩首!”
“一般汉军旗则分散收编,令他们戴罪立功,到军前效力。”
朱慈烺连续说。
“遵旨!”
倪元璐行礼领旨。又道:“扎萨克图汗王请求觐见陛下。”
朱慈烺点头:“准。”
禀报完军务,倪元璐又拱手:“陛下,您离开京师,马上就要两个月了,如今大凌河大胜,孙阁老的大军已经直往广宁,锦州之敌,也已经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
“阁老的意思朕明白。”朱慈烺微笑打断:“待到锦州城下,朕就启程返回京师。”
倪元璐皱眉。
“阁老放心,锦州坚持不了多久了。”
朱慈烺抬起头,目光再一次看向锦州,口中轻声道:“朕不止是想要亲眼见到收复锦州,也想要尽快见到城中的一个故人。”
--亲眼见收复辽阳和沈阳,怕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朱慈烺不想放过锦州,而且在锦州城中,还有他十五年之时,付以重任的一个忠烈,他想要尽快见到,所以不想离开。
……
锦州城中。
英亲王府。
正是中午,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最暖和的时候,但此时的城中却是一片死灰,毫无生气和艳丽,即便是英亲王府也是一样。
“咳咳咳~~”
后堂寝室传出剧烈的咳嗽,却是阿济格醒了。
他睁着迷茫的双眼,发现室内没有人,于是大叫:“来人,来人!”
脚步声急促,门开了,一个身影急匆匆的奔进来。
却是傅勒赫。
“阿玛,你醒了?”
傅勒赫冲到榻边,扶起阿济格。
被围半年多,即便是贵为宗室贝子,正经的黄带子,傅勒赫也已经是面目消瘦,两颊微陷,再没有过去的光泽和养尊处优。
至于阿济格就更是了,现在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阿玛。”
傅勒赫忽然哭了,因为城中不但是已经断粮,连给阿济格熬的药也是明白了,这两日只能将过去剩下的残渣反复煎熬,但药水和白开水一般的清,已然是没有效果了。
“怎么了?是城中出什么事情了吗?”
感觉儿子声音有异,表情也有异,阿济格立刻就警惕了。
“没有,城中一切正常。”傅勒赫摇头。
“那你哭什么?”阿济格剧烈咳嗽了一阵,然后瞪眼。
傅勒赫望着他,忽然跪下来,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头,哭道:“阿玛,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城中,已经在吃人了,昨天,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女子大卸八块,投入大锅里……”
说着说着,傅勒赫已经是泪流满面,全身颤抖,惊恐的说不下去了。
阿济格却表情镇定,一点都不意外,闭上眼睛说道:“没出息的东西!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战事,本就是如此。”
“可这么人吃人,又能吃到什么时候?”傅勒赫哭。
“吃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总之,锦州决不能交给明人!”阿济格忽然咬牙切齿又或者是歇斯底里。
“阿玛,”傅勒赫忽然跪行上前,扑到阿济格的病榻边吗,哭道:“可辅政王的大军已经撤了,我们已经没有救兵了,城中军心动摇,连我们八旗自己,也都已经绝望了。昨日,明军在城外展示战利品,说已经追击歼灭了我大清的主力,连礼亲王都被他们杀了,礼亲王的甲胄还有他的大纛,都清清楚楚的展示,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呜呜,阿玛,阿玛~~”
“真的又如何?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济格睁开眼睛,目光森寒的望着傅勒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