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在老十四的命令下,科尔沁蒙古派了三千骑兵前来支援,这一来,他总兵力又勉强和明军相等了。
阿济格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他才不相信明军所有粮草都已经运到了营中,不需要再从后方运粮的鬼话,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此地无银三百里的做法,他才不会上当呢。
于是,他派出了更多的骑兵,更加频繁,也更大规模的去明军后方骚扰。
明军针锋相对,除了增加后方的防卫之外,也开始派出小股骑兵袭扰义州周边那些幸存的田庄。
双方在百十里之内的范围里,展开了频繁的游击战,但明军主力大营,却依然是不动如山,不论建虏怎么骚扰,不论阿济格怎么派人叫骂,在孙传庭的严令之下,营中将士每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一点都没有出战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济格越发焦急,隐隐觉得,在安稳不动的背后,孙传庭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
果然。十几天后,锦州忽然传来消息。
“王爷,急报,在宁远巡抚黎玉田的带领下,宁远的马科和山海关刘肇基,合兵一万,包围了松山!”
留守锦州的次子傅勒赫派人向他急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阿济格恨的咬牙。
松山是为锦州的前哨,因此阿济格在松山布置了两千兵马,以为防守和警戒。自崇祯十五年之后,这七八年来,锦州没有战事,松山也是稳如泰山,宁远的吴三桂或者是继任的马科,其兵马探骑,最多出现在松山前面十五里,再深一点,他们就不敢进入了,但现在情况却是改变了,马科和刘肇基居然敢包围松山。
不用问,这一定是孙传庭的统一谋划,为的就逼迫他从义州撤兵。
一旦他撤兵,留守的阿布奈必然无法遏制明军,义州周边残留的田庄,会被明军一扫而空,甚至有可能义州也会被孙传庭攻下,但如果他不撤兵,松山之后就是锦州,一旦明军不惜一切的拿下松山,那锦州就危险了。
阿济格明白,孙传庭所做的,就是要令他首尾不能兼顾。
原来,这就是孙传庭的诡计。
不过他并不惧。
“松山城墙坚固,存粮有半年,守将隆煦是本王亲自安排的,对他的能力和忠心,本王是有绝对信心的,明军想要拿下松山,绝不是容易,你回去告诉傅勒赫,让他紧守锦州即可。其他事,不用他担心。”阿济格告诉使者。
其实这一番话,在来之前,阿济格就已经叮嘱过傅勒赫,但现在要再一次的重复。
……
松山被围,但阿济格并没有救援、退兵的意思,依然在义州城南扎营。看他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担心松山失守,锦州被围,他一心一意的好像就是要守住义州。
……
明军大营。
史可法营帐。
史可法和幕僚应廷吉对坐。
“军辅,阿济格主力都在义州,锦州空虚,但听闻松山被围,却不回兵救援,倚仗的不过就是松山城防坚固,锦州难以被攻下,何不向孙部堂进言,请他调遣京营精锐,秘密出关,连同宁远兵和山海关兵,衔枚疾进,一举夺下松山!”
“但是夺下松山,阿济格必然震撼。”
“即便夺不下,听闻我大军兵出山海关,阿济格也难以再镇定,一定会惊慌回援,我军尾随追击,亦能有大胜。”
“再退一步,即便不能有大胜,只要能逼的阿济格回援锦州,我军就可以趁势清除义州周边所有的田庄,解救被建虏掳掠的所有百姓,这一次战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一半……”
应廷吉是史可法最亲信的幕僚,他三年前丧母,离开史可法,返回家乡为母守孝,他孝期一结束,史可法就迫不及待的召他回营,今日他刚刚来到义州,进了营中,见到史可法,立刻就提出自己的建言。
史可法脸色肃然,自从到了军中,为孙出庭的副手之后,他就小心谨慎,虚心学习,对孙传庭用兵、治兵之道,深自观察和揣摩,此时听了应廷吉的话,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你说的这三策,参谋司已经向孙部堂提过了,不过,孙部堂并不打算调遣京营出力出关,也没有实际攻取松山的意图。”
“为何?”应廷吉不解。
史可法缓缓回答:“孙部堂说,时机还不到……此战最大的目的,还是一个耗字。黎玉田兵围松山,阿济格回兵最好,如果不回兵,孙部堂也还有后续之策。”
耗,就是耗费。
应廷吉捋着胡须,有所明白。
……
京师。
茶楼中。
“本兵在义州连连取胜,可喜可贺啊。”
“是啊是啊,孙本兵果然是我大明良帅。”
“听说没有?陛下即将御驾亲征,亲率十万大军,兵出山海关,和孙本兵两路夹击,共同收复辽东呢。”
“是吗?那太好了,我大明终于可以复辽了,以陛下的英明,定然可以收复辽东。”
也有人提出怀疑:“这么大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京师都快传遍了,你难道没有听说?”
很快,隆武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就传遍了京畿,继而传到了山海关,传到了建虏的锦州……
……
九月中,秋风萧瑟,寒凉顿起。
建虏大营。
一辆马车在百余名骑兵的护卫下,来到了营门之前。车帘挑起,一个裹着大氅,戴着暖帽的干瘦老者走下车来,站在营门前迎接的几个建虏将官急忙迎了上去,口称洪参政辛苦。
原来老者正是前大明蓟辽总督,现建虏兵部侍郎、兼参政的洪承畴。
站在车前,望着已经渐渐褪去绿色的草原和远方看不到、但却时时存在他心中、熟悉无比、日月军旗清楚如故的明军大营,洪承畴心中升起感慨,脑子里面快速闪过曾经的同僚和下属,孙传庭孙白谷的模样,不由得就五味杂陈,有一种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百年身、我为贼子你为臣的感叹和心酸……
不过洪承畴的思绪很快就回到了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己方大营,微微沉思了一下,迈步进入营中。
阿济格已经在中军大帐里等着他了。
“下官洪承畴参见英亲王。英亲王吉祥。”
进到帐中,洪承畴打千行礼。
正站在地图前,咬牙切齿,苦苦思索的阿济格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洪参政一路辛苦,请坐吧。”
----洪承畴的到来,并非是阿济格的要求,而是多尔衮以劳军的名义,将洪承畴派来的。
没有明说,但阿济格心中清楚,洪承畴此来不止是劳军,更是要充当他的参谋。
----和多尔衮不同,阿济格对洪承畴的敬重,并不是那么多。在他看来,身为大明的督师,为崇祯皇帝所器重,不尽忠死节,却苟且偷生,向大清投降,论起来,洪承畴和那些软骨头的大明辽东降将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另外,隐隐地,阿济格对洪承畴的忠诚,也是有一点怀疑的---比起多尔衮的肚量和容人之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气度,阿济格显然还是差很多的。
当然了,虽然不是要求,但对于洪承畴的到来,阿济格还是非常、非常欢迎的。
将近两个月了,孙传庭不出战、不撤退,就这么和他在义州城下耗着,最开始的几天,双方还互相炮击,但最近这段时间,连炮击都没有了,只有小规模的骑兵骚扰战还在继续---这一边,大清骚扰明军的后勤粮草,那一厢,明军骑兵绕道骚扰那些幸免的田庄,双方在义州城下的主力没有大战,但周边百里之内的战火,却始终都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