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多铎心高气傲,几次的挫败丝毫没有改变他的性子,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几次失败是因为实力不足,在他看来,他的失败不过是明军运气好,火器精良的原因罢了。即便他现在手里只有五千人马,他也一点都不慌张。
“范先生何必慌张?辽南兵马有限,此时又被分成两块,想来那个周遇吉的带兵绝不会多。”多铎笑。
范文程却谨慎,他恭谨的回道:“王爷,周遇吉乃是猛将,麾下也都是精锐,绝不可小觑啊。几年前在明国京畿顺义,他可是和英亲王力冲数次,不落下风的啊。”
“匹夫之勇而已。本王自有办法败他!”
多铎笑,随即收住笑容,声音忽然严厉:“立刻叫李倧来见我!”
---范文程声音忧虑,欲言又止,多铎当然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周遇吉带兵来到朝鲜,对辽南战局是好事,但对他朝鲜局面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因为他们无法求援,只能以手中的五千兵马应对,幸亏在这之前他们就逼降了李倧,不然李倧未降,凭借坚城固守,周遇吉再杀到南汉山城之下,双方对阵僵持,他们怕是不得不撤退了。
现在朝鲜已降,一应的兵马和物资,都可以调遣,多铎自然不惧周遇吉。
或者说,他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
不能入塞侵略明国,斩杀明军明将,今日在朝鲜斩杀明国辽东总兵官,倒也是不错的。
想到此,多铎意气风发。
……
……
南汉山城。
李倧行宫之前。
城内外所有的朝鲜武将都被召集。
尖盔棉甲,黑压压的一片。
禁卫营扈卫大将具仁垕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高声宣布道:“王上有令,有敌犯!五卫都总府、五军营和京畿道所有兵马,即刻整队出征,其他兵马留守南汉山城!”
听到敌犯,将领们都是惊异。
不是已经投降了吗?怎么还有敌犯呢?难道是王师到了?
而且连王上的护卫队都要出征,也就是说,王上本人也是要一齐出征的,这可是少有的事情,不用问,这一点是多铎的命令,因为就朝鲜的传统来说,王上是很少御驾亲征的。
而就兵力来说,出征的兵马更等于南汉山城周边十之八九,留守的不过一千多人。
这么大的阵仗,可不是一般。
众将想要询问,但具仁垕身边站着两个建虏的白甲兵,虎视眈眈,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中,一齐躬身领命,然后急急去准备。
……
行宫内。
多铎正在披甲。
对于多铎整兵迎战明军的计划,范文程有所忧虑,他小心翼翼,试探的说道:“王爷,朝鲜兵虽多,但不堪用,何况他们心志不定,说不得会在阵前倒戈,倒不如坚守南汉山城,以不变应万变。明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现在又寒冬腊月,天气极冷,加之辽南空虚,明军不敢久留,不需要多,只要我军能在南汉山城坚守一月,明军就会不战自退!到时我军从后追击、掩杀,胜利唾手可得也。”
此时,多铎已经披上了甲胄,仆从正在为他系腰带,听到范文程所说,他冷哼一声:“先生一向聪明,今日何故蠢哉?”
“明军兵马绝不会多,攻城我让他们几分,南汉山城到仁川一马平川,无险无河,我何惧他?”
“明军杀到,我不敢迎战,龟缩在南汉山城中,我大清颜面何存?”
“朝鲜人刚刚归降,里里外外,人心未定,若是见我不敢出战,必以为我怯弱,大清国势不在,时间长了,不说下面那些难以压服的朝鲜将领,就是李倧本人也说不得会生起歹意,悄悄打开城门,将周遇吉放进来,到时他们里应外合,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倧虽然软弱,但他的牌面还是有用的,只要掌握了他,就不怕朝鲜兵倒戈。”
听多铎呵斥一般的解释,范文程面色难堪,心里奔涌着一句话:如果是睿亲王领军,绝不会这么做!
但终究不敢说出来,最后只能拱手:“王爷英明。”
多铎仰头大笑两声,挎上了宝刀,大步向外走,一众亲信白甲兵以及随军众将,都急忙跟上。
“朝鲜兵集结完毕了吗?”多铎问。
“完毕了。正在等待王爷的检阅。”
“不必了,将那李倧和一干没用的朝鲜大臣全部扶上马车,随我一起出征!”
“嗻!”
……
听到多铎率领五千建虏和朝鲜兵马一起来袭的消息,周遇吉立刻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安营立阵。
“没有什么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只有力战!”
“不胜不归!”
骑兵两千余,步兵五千,加上林庆业的五百朝鲜兵,明军总兵力不到八千,在周遇吉的调派下,分营而列,准备鸟铳和火炮,做好迎战的准备,此时正是腊月二十四,刚刚过了小年,只是因为战事的原因,不论朝鲜人,建虏人,还是大明的王师,都已经忘记了节气的存在,现在所有人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即将到来的搏杀。
临近中午时,建虏和朝鲜联军,在视野里面出现,踩着铺满薄雪的大雪,旗帜飘扬,浩浩荡荡而来。
“来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两个字。
在距离还有三里之时,建虏朝鲜联军停下了,随即也开始立营列阵。各种旗帜飘扬,人马众多,众军簇拥处,多铎的大纛和朝鲜国王李倧的大旗,一起招展,而在旗帜周边,穿着红袍青袍的朝鲜官员有一大片,由此可知,多铎不但是带来了李倧,还把朝鲜百官都带来了。
见到自家国王亲临、朝鲜王旗在对面飘扬,林庆业脸色灰白,心中则一片冰凉,他用力握着腰间的刀柄,感觉都快要爆了。
他麾下的朝鲜兵也都是低头黯然。
--王上从未亲征过,想不到竟然被建虏逼迫如此!
噔噔。
周遇吉登上一处临时搭起的望楼,举起千里镜,徐徐观望。
千里镜里,在朝鲜的王旗之外,清楚看到载着朝鲜王的马车和一众穿着穿着红袍青袍的朝鲜大臣,陆陆续续的都到了,他们将朝鲜王拱卫在中间,一众铁甲长枪的肃杀之中,倒也显得颇为不同。
穿着杂色棉甲、甚至是无甲无胄,像是流民一般的朝鲜士兵,此时正在军官的命令和呵斥之下,乱乱糟糟地立营立阵。
---除了少部分的精锐,大部分的朝鲜士兵都是不足虑的,但是击杀他们的军官,他们立刻就会溃散而逃。
相反,建虏兵马虽然是不多,但却是气势汹汹,即便是那些汉人包衣,大部分也都披甲,看起来也都是有几分战力的。
因为人数少,所以建虏兵马全部集中于中军,两翼都是朝鲜兵和一些用于骚扰的蒙古骑兵。
---周遇吉重点观察的,一个是建虏的军容军貌,另一个就是建虏军中是否有火炮?
隐隐看见,建虏还是带了火炮的,但不是他们自己军中,而是朝鲜人的炮兵,虽然看不清楚,但周遇吉知道,朝鲜人没有新式火炮,有的只是古董一般的老旧佛朗机和一些大将军炮。
此时,马蹄声急促响起。
哒哒哒哒。
一个穿着红袍的朝鲜官员向这边奔驰过来,远远地就勒住了战马,扯开嗓子,开始大喊了起来。
他喊的朝鲜语,明军将士都听不懂,但林庆业沈器长等人的脸色却都是变了。
原来是朝鲜王李倧责怪林庆业见到王驾,为何不去拜见?同时严令他带着麾下的朝鲜士兵,立刻脱离明军,返回王阵,不然以叛国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