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箭之处停下,对着城头高喊:“城上的人听着!十万王师已经在金州登陆,即将挥军北上,收复辽东,你等本是汉人,但是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一律论功行赏,既往不咎!如果继续顽抗,为建虏充当爪牙,城破之后,必两罪并罚,鸡犬不留!”
沈志祥以沉默应答。
因为事先的诈降,沈志祥知道,即便自己现在投降,也得不到高斗枢原先承诺的待遇了。
呼喊了两遍,令城头众人知晓之后,小旗长拨转马头,又向南门东门宣讲而去。
这一夜,沈志祥不敢下城,一直守在城头,以督促部下守城,金州原本三千守军,其中有一个牛录的镶蓝旗精锐,但被济尔哈郎抽走了,城中虽然还有百十个建虏兵,但都不是精锐,原本的三千人,在防守海岸时折损一千,现在退入城中的两千人都不到,以两千惊恐之兵面对汹汹而来的明军,沈志祥毫无坚守的信心,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硬着头皮,强自最后的支撑罢了。
“郑亲王的援兵马上就到,我等只需要坚守三两天就可以!”
沈志祥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
后半夜,沈志祥困极,靠在城楼里睡着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他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来。
“公爷,公爷!不好了,明军正在城下挖洞!”却是许天宠惊慌来报。
沈志祥脸色大变,腾的跳起。
自从崇祯十六年,明军渡海袭击,连续攻下盖州海州,震动辽东之后,建虏上下就渐渐知晓,明军有一种极厉害的炸药,能够在城下挖洞,炸开城墙,这也是盖州海州,包括去年镇江堡快速失守的原因,为此,建虏一方面探查明军炸药的秘密,一方面绞尽脑汁的实验各种应对之策,除了派兵出城,将挖洞的明军士兵全部消灭之外,另一个不错的办法就是水淹。
而为了知晓明军挖城的地点,建虏在辽南沿海城墙下,都埋设了瓮罐,因此当明军挖掘,快要接近城墙里,躲在瓮罐里面监听的清军士兵都能听到动静。
“快,快引水!”
沈志祥脸色大变,奔下城楼。
于是,暗夜里,铜锣急响,全金州的清兵连同他们的家眷都忙碌了起来,一个个端盆提水,牵马拉车,往城墙下急传。
天色渐亮时,当无数桶水倒在城墙根,沿着湿土浸下去,现出一个深深地凹陷之后,城墙外面终于是没有动静了。
沈志祥长长松口气,疲惫的坐在地上,他知道,这一下总算是防住了。
但他的笑容刚刚绽放,还没有来得及灿烂,耳朵里忽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时天昏地暗,双脚不稳,感觉整个大地连同城池都在摇晃,
站稳之后,所有人都一脸惊恐的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见晨曦之中,城南黄尘滚滚,仿佛有无数的土石正在天上飞舞。
啊。
所有人都在心里惊叫,难道南城被攻陷了吗?
随即,不等黄尘落下,就听见有人在惊慌的呼喊:“明军进城了~~快跑啊~~”
沈志祥脸色煞白,这才明白,除了西城,明军也在南城挖掘了炸洞,炸药一放,城墙飞上天,面对突入的明军,城中士兵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力。
……
“杀!”
城门口,阎应元挥舞大刀,率领精武营冲入,势如破竹,无人能挡,汉军旗士兵纷纷扔了武器,跪地投降。
……
沈志祥退回公府,试图顽抗,但阎应元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续顺公府很快就被攻破,沈志祥被连同他部下许天宠等人被阎应元生擒活捉。随即,他们便都被押到了城中鼓楼下。
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东方升起的太阳照耀着辽南大地,城头之上,大明的日月军旗时隔十几年之后,重新飘扬在金州的上空。
天那么晴,海那么蓝。
战旗却是红的。
入城的明军都戴着京营的精铁圆头盔,全身披甲,一个个精悍强壮,正是精武营的精锐,此时攻城战虽然已经结束,但依然有小股建虏在顽固,阎应元分出两百人,一个小旗为一队,在城中搜捕残余的建虏。
而在鼓楼下,所有的俘虏都已经被押到了,一眼望过去,所有人头上的辫子几乎都被割去了,倒不是明军强迫,而是很多人见事情不妙,在投降之前,就主动割去了辫子,以表明心迹,争取活命。
沈志祥双手被绑,低着头,神色惨然的进入场中。
“爹!”
忽然听见有人叫。
沈志祥大吃一惊,抬头一看,正是沈永忠和沈永明。他大惊,忙问道:“你们两人怎么在这?不是令你们去复州讨救兵了吗?”
沈永忠跪在地上哭:“孩儿路上遇见上了范学士,他说,他自去请救兵,令孩儿回来助爹爹守城……”
沈志祥愣了一下,跺脚流泪:“范文程,狗贼!天杀的!你要害我沈家断子绝孙啊……”
……
金州。
鼓楼下。
众多俘虏的惶恐之中,铁甲声声,一大队明军将士护卫着一个身穿绯袍的大明文臣出现。
乌纱帽,四方脸,长髯,脸色严肃,目光炯炯。正是大明领兵部侍郎,辽南经略高斗枢。
高斗枢身边跟着一名顶盔贯甲,脸色刚毅的大将,却是辽东总兵周遇吉。
现场顿时肃静,
所有的俘虏都跪成一片。
很多人在低声哭喊。
“大人饶命啊~~”
“我等愿降~~”
沈志祥和两个儿子,沈永忠和沈永明则被提了起来,押到了高斗枢的面前。
高斗枢望着沈志祥,似愤怒,似叹息,声音冷冷的说道:“沈志祥,三日前,我在海岛见你,数次点拨于你,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以令尊为念,回头是岸,为大明立功,以赎前罪,可你却黑了心肝,一意同建虏走到底,妄想以诈降之策,坑害我数万将士,今日面对王师,更是负隅顽抗,螳臂当车,你的罪,不可轻饶也!”
沈志祥面色如纸,惨笑道:“经略高计,罪人心服口服。今日落到如此地步,罪人自知必死,但求经略看在家父曾经在皮岛血战,为国尽忠的份上,给沈家留一条后吧。”
“你也配提沈世奎沈总镇?”
高斗枢冷然。
沈志祥惭愧低头,心中只恨自己当年脾气太倔,出了昏招,又在石城岛苦熬不住,最后投降了建虏,变成了今日之耻,
高斗枢目光又看向沈永忠和沈永明:“你二人一人叫永忠,一人叫永明,取后面两字,就是忠明,想必这是当年沈世奎沈总镇为你们所取,寓意忠于大明,可你们却早已经忘记他老人家被建虏杀害的深仇大恨,认贼作父,摇尾乞怜,不知有何脸面置身于这天地之间?”
沈永忠和沈永明磕头如捣蒜,尤其是年幼的沈永明,吓的都快要尿裤了,口中不停的喊:“经略饶命啊,经略饶命啊。”
高斗枢脸色寒霜:“来人啊,将他们三人重绑,严加审讯,然后押到京师,交给陛下处置!”
“是!”
军士冲上来,将三人提起。
“啊……”沈永忠和沈永明哭喊求饶。他们知道,此去京师,必然是现俘阙下,凌迟处死。
“经略!”
沈志祥奋力挣扎,大叫道:“罪人愿戴罪立功,为大明拿下旅顺口,但求经略给他们两人留一条生路啊。”
高斗枢抬起手。
两个军士放开沈志祥。
高斗枢又挥手,身边人都闪开,只高斗枢还站在沈志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