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级别与六部相同,设左右都御史二人,左右副都御史二人,再然后就是四个佥都御史了,此八人为都察院的领导阶层。现在改佥都御史为各省都察院的一把手,也算合适。
和中央都察院一样,各省都察院的职责也是两个字:监督。
除了监督当地官员之外,地方都察院还要负责审核各省的预算、监督科举考试及刑狱重案,并风闻奏事,体察地方民情,虽然是都察院地方分院,但所有的御史依然保有直疏朝廷的权力,依然可以上纠天子、下察百官,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办公的地点而已。
“为了整饬财政,增加岁入,现在各省依照中央,也开始推行岁入预算、岁出决算的制度,如果都推给都察院,推给朝廷来审核,朝廷是忙不过来的,因此,在各省设置都察院分院,就地进行监督、审核,减轻公文往来的负担,是极其必要的,不然各省的预算制度,怕就推行不下去了。”
“从追逮赋、清田亩和左懋第南下查盐来看,各地依然有朕不知道的重重黑雾,地方豪绅和贪官污吏,沆瀣一气,上骗下欺,屡屡欺瞒朝廷,朕恨不得亲到地方一线去,探知事情的真相!”
“然朕是天子,不能轻易出京。”
“巡抚本是代朕出京巡查的,然历年以来,巡抚已经成一省之主官,要他们自己弹劾、检讨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此非是巡抚之过,乃是人性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御史们都在京师,听到的消息,很多都是道听途说,难尽真实,因此,御史出京,替朕巡查地方,已经是现实所需。”
“虽然出京,但依然是京官,一切待遇,皆同过往。”
“各省之事,都察院分院,有否决之权。”
“各省御史,三年一换,有功升,无功黜。”
皇帝说的好听,但所有人知道,这可不是换地方的事情。更有聪明人想到,陛下该不会是嫌我们聒噪,所以想把我们都支出京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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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华夏王朝的监督机构,一直都只设置在京师,不管是叫过去的御史台,还是现在的都察院,为就是纠劾百官,考察天子得失,并为天子的耳目,如今将他们下放到地方,远离了天子,等于他们失去了这部分的功能,因此,都察院上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地方行省,他们在前任左都御史方岳贡的带领下,不停的上疏,并且在朝堂死谏,阻挡这项政策的实施。
这也是隆武帝要将方岳贡调往南京,启用钱谦益为左都御史的原因之一。
不过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在隆武帝的强力坚持和内阁的推动之下,这个政策终于是明发天下。
木已成舟,都察院众多御史虽然不愿意,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于是,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京察之上,心里祈祷着,自己不会是那个被派遣出京的倒霉鬼。
这种情况下,两个京察的主考官,大学士兼着吏部尚书袁继咸和左都御史钱谦益,就更是关键了。
袁继咸和钱谦益两人都是东林众人,且名声在外,原本,朝臣都以为这会是一个非常“公平公正”的京察,但是东林中人,且没有明显怠惰的,大部分人都应该还能继续留在京师,但不想随着京察的进行和一些行省佥都御史人选的确定,他们渐渐感觉有点不对了。
怎么出京担任佥都御史的,大部分都是他们东林人,且都是他们在都察院的主力?
但吏部也有话说,这些人都是京察的甲等,属于优秀提拔的范畴,将他们放到地方都察院,擢为四品,正是升官和重用啊。
--御史都是六品七品,地方佥都御史却是四品,从这个角度来是说,升官是确定的。
虽然吏部解释合理,出任佥都御史也是升官荣耀,但一些警觉的东林人总是觉得事情不单纯,他们纷纷向袁继咸和钱谦益讨要说法。
这其中,钱谦益受到的压力尤其大。
作为赋闲多年,继而被朝廷启用的大儒,钱谦益到京第一天,就被隆武陛下召见,见到陛下的那一刻,钱谦益激动的几乎不能自语,自从崇祯二年先帝之后,他终于再一次的见到了皇明的皇帝,一番雄心抱负终于可以施展了。
不过很快的,钱谦益就冷静下来。
因为他发现,就像传言的那样,今上隆武帝虽然年轻,但却极为睿智英武,一双清澈冷静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他的心底,言语表情虽然对他极为尊敬,但不经意中,却是流出了一丝,朕对先生给予厚望,希望先生能做好,如果做不好,先生你也休怪朕翻脸无情的意思。
“今上,不好欺也……”
钱谦益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
能成为左都御史,门生弟子,东林众人出力多多,钱谦益坐上左都御史之后,自当有所回报,不过自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这个左都御史,不能像方岳贡那般的执拗和刚硬,要想继续仕途,就非得配合陛下不可。
来到京师,被隆武帝召见,一番详谈后,他的心思就更是明白了---陛下用我为左都御史,果然是有所用意的。
而在明白的同时,他也不禁有一些凄凉,陛下用我,竟然不是因为我的才能,而只是因为我的名气。
“黜贪存良,起用新人,乃是此次京察的大义。”
吏部侍郎堵胤锡说。
虽然堵胤锡只是一个侍郎,更是他钱谦益的学生晚辈,但钱谦益却知道,堵胤锡知晓陛下改革的心思,对各项政务的推进,也都是秉持隆武陛下的命令,黜贪存良好说,但这个启用新人,却是大有文章……
不过这并不妨碍钱谦益的为官热情,在这一次的京察之中,他不动声色的配合了吏部,面对找上门来的门生弟子,也是好言安慰,为“佥都御史”进行辩护。也因此,最初的时候,京察进行的还算是顺利。
--一些老的御史被调出京师,到各省为佥都御史或者是御史,都察院补进了一批开明的新人,一些六部衙门的老官吏,也在这次京察中,被调离京师,一批从地方拔擢的新人,开始进入六部衙门,尤其是户部工部等关键位置。
很快的,就有人察觉了朝廷此次京察的目的--这分明是要将我辈,全部赶出京师啊?
他们不敢向皇帝发难,对袁继咸和钱谦益也留有情面,于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吏部侍郎堵胤锡。
----明代京察,总体上是比较模糊粗糙,有很多上下其手的空间,但具体程序却又是严肃紧密,考察由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御史共同主持,吏部侍郎、文选司、考功司郎中辅佐,这中间,除了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之外,就属吏部侍郎的权力大了,因此,众人矛头自然是要指向堵胤锡。
一时,弹劾堵胤锡的奏疏,纷纷涌进内阁。
同时的,也有人在都察院门前张贴大字报,抨击吏部侍郎以权谋私,抗议这次京察不公。
……
但不等堵胤锡上疏自辩,左都御史钱谦益就站出,对攻击堵胤锡之言,大力驳斥,并举出例子,说堵胤锡绝无徇私,连他同门师弟,同样为马世奇弟子的马瑞,都调出京师了,何敢说他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