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张献忠,刘志振臂一呼,大家就能拥他为献营之主,虽然有一定的可行性,甚至是一定能达成,但孙可望的思谋却非常深远,他认为,以这种方法夺取献营,不但有一定风险,而且会被兄弟们看不起,身边又多了刘志这么一个拥立有功的大军头,倒不如趁刘志杀死张献忠之后,以为张献忠报仇的名义,直接杀了刘志,为张献忠报仇,如此,他就更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献营之主,接下来,不管是投降朝廷还是继续流窜,他都有完全的自主。
……
此时,望着刘志和金忌九按照计划走入张献忠帐中,孙可望紧张的快要窒息了。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张献忠的帐篷。虽然离的远,夜色更是漆黑,但他拼了命的想要探知到帐篷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以及飘出的任何气味。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
过了很久,一个人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随后点燃了帐前的两支火把。
火光亮了起来。
见到约定的信号,孙可望心脏狂跳,惊喜的几乎要跳起来。
得手了,张献忠死了!
但孙可望强力控制住了自己向前迈步的冲动,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要冷静,他目光死死盯着大帐,等事情进一步的明朗---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他的行动方略,除非是确定刘志得手,否则他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以免行动失败,被刘志殃及。
忽然的,一个人影从帐篷下面钻了出来,继而一边奔跑,一边惊慌的呼喊:“不好了,大王死了,大王被杀了~~~”
孙可望立刻听出,呼喊之人乃是小三子,小三子乃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在仓惶逃命,所有女眷都丢失之后,原本只是为张献忠端水送尿的小三子,就成了给张献忠暖被窝的人,这样的人,原本没有威胁,刘志和金忌九两个人进帐,应该轻松解决他的,怎么会让他跑出来?
但不敢怎样,张献忠已经是死了,时机已经是到了。
“砰!”
这时,就看见守在帐前的金忌九气急败坏的张开弓箭,对着大喊大叫的小三子就是一箭。
小三子应声倒地。
“走!”
这一刻,孙可望再没有犹豫和怀疑,他猛的一声喝令,大步向张献忠的大帐奔去。
在他身后,早已经准备妥当,全身披挂的五十个多个亲兵各持武器,立刻快步跟上。
而此时,小三子的呼喊已经惊动了整个营地,很多熟睡的贼兵都坐了起来,先是茫茫,继而一阵骚动。
什么,大王死了?
那四个脱岗的张献忠亲兵也被惊醒,见金忌九三人守在大王的帐篷门口,小三子被射死,又听到小三子临死前的呼喊,心知帐中出了大变,他们四人都是大惊,急忙跳起来,拔出长刀,想要冲进帐中查看情况,但却被金忌九挡住了。
“让开!”
“退下!”
“你们不想活了吗?”
“老子宰了你!”
“你敢?”
双方都是拔刀瞪眼……
就在张献忠的骑兵和金忌九刀剑相向,一触即发之时,孙可望带着手下的五十个亲兵冲了过来,口中高喊:“大将军有令,有官军奸细作乱,试图谋害大王,全营不得擅动,违者斩!”
孙可望在献营还是有相当威信的,他的命令一出,现场的骚动立刻就平息了不少。
孙可望箭步奔到了帐前。
守在帐前的张献忠亲兵和金忌九不敢阻拦,皆躬身放行。
孙可望直入帐中。
帐篷中。
血腥气弥漫。
一盏油灯如豆,光线极其昏暗。
进帐第一眼就看见刘志坐在一个马扎上,正气喘吁吁地在擦拭短刃上的鲜血。
而用杂草和棉被铺就的床榻上,鲜血咕咕,棉被下盖着一具尸体,但只露出了手脚,头脸却被蒙住了。
“大哥你可算是来了。”
见孙可望进帐,刘志立刻站起来,一脸期盼。
孙可望不理刘志,箭步冲上,一把掀开棉被。
这一刻,他所有的动作都是本能,根本不走脑子,他现在只想见到张献忠的尸体和脑袋。
棉被下却是有一具尸体,体型穿着都似张献忠,但却没有脑袋。
孙可望愣了一下,转头看刘志:“脑袋呢?”
“什么脑袋?谁的脑袋?”刘志一脸茫然。
孙可望惊怒,脱口而出:“当然是张献忠的脑袋!”
“你说义父啊,”刘志脸色忽然阴冷,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义父的脑袋,当然是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什么应该在的地方……”
孙可望大怒。
但一句话没有吼完,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不但刘志的动作表情不对,目光诡异,而且帐篷里的气息也不对,隐隐感觉,除了他和刘志之外,还有一人在呼吸。
孙可望脊梁柱登时就是一凉。
他猛的回头。
正看见一个人从旁边的箱子后,慢慢地坐了起来。
昏暗的油灯光照着那人的麻子脸,眉毛短粗,目光凶狠,一张血拼大口咬成了一条线,右手正使劲抓着颌下的大胡子,因为太过愤怒,就在起身之间,他已经是抓下了一大把。
正是张献忠。
而这时,刘志条件反射一般的跪下了,口中道:“义父您都听到了,儿子被他几番逼迫,实在没有办法……”
啊!
孙可望的三魂六魄,在这一刹那,已经全部被抽走了,手脚冰凉,像是忽然被人一下子扔到了冰窖下,整个人瞬间冻僵,脑子嗡嗡,眼神惊恐,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地上。
砰。
双膝着地,全身冷汗淋淋之时,孙可望也明白了一切。
他中了刘志的诡计了,今夜这就是一个套!
啊,好毒的计谋。
而张献忠凶狠愤怒的目光更是让他明白,张献忠已经进入了暴虐状态,他今夜绝对是没有好了,
“义父~~~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整件事情不是我,而是刘志这个奸贼策划的啊。他才会罪魁祸首啊,他怂恿我,利用我,他主动和我说,要替我杀了你,然后推我为献营之主,我一时糊涂,竟然没有能经起他的诱惑……”
孙可望猛烈叩头,痛悔捶胸的大哭,并将黄昏时候的真相,一字一句的都告诉张献忠。
这中间,刘志丝毫不阻止,只是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扶着张献忠在大椅子里坐了。
张献忠咬牙狞笑,他眼睛里的怒火,都快要把眉毛点燃了。
“义父,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刘志是一个奸贼,你万万不能相信他啊……”
孙可望青筋暴凸,仍然在拼命辩解,但越是辩解,他头上的冷汗就越是密集,心中也越是发凉,他忽然明白,自己的辩解是无益的,刘志杀了人,却推他为献营之主,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根本不是刘志的性子,只恨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竟然是相信了他,又或者并没有相信,他自己也做好了事后杀人灭口,除掉刘志的准备,但这一些他已经无法说出,更无法向张献忠解释---因为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起了异心,而张献忠是一个眦睚必报的性子,对背弃他的人,从来都不会留情,从来都是残酷杀虐,即便对自己的干儿子也一样。
也因此,刘志才根本不解释,因为他知道暴怒中的张献忠是不会放过孙可望的。
“义父,儿子糊涂啊,儿子错了,求你饶了儿子这一次吧。”
孙可望不再解释,他砰砰磕头,撞的额头满是鲜血,又抡起手臂,啪啪的给自己来嘴巴,性命攸关,他丝毫不敢余力,十几下之后,他已经将自己打的满嘴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