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中一片哭声。
凌晨,王世忠一脸惊慌的奔入左府。
左梦庚被惊醒,听完王世忠所报,他惊的跳下床来:“惠登相,我日你祖宗,我非杀了你不可!”
原来,就在半夜之时,西门火把熊熊,惠登相的后左营趁夜打开西门,护卫着家眷,全军离开襄阳,急急而去了。等得到消息的王世忠急忙赶到时,惠登相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并非左梦庚命令,事先更没有人知道,不用问,一定是投降朝廷去了。
左梦庚差点气晕。
惠登相流贼出身,崇祯十三年山穷水尽的时候,被左良玉击败,成了左良玉的部属,其后在左良玉的庇护之下,实力渐渐壮大,继而成为左营后五营的一营主将。
在左良玉生前最后阶段,惠登相和马士秀一起成为左良玉为倚仗的两个人,而惠登相一直都对朝廷怀有戒心,左梦庚原本以为,惠登相一定会是最支持自己的那一个人,但万万没有想到啊,惠登相居然是最先抛弃他、逃离襄阳的那个人,而在分发财宝的现场,左梦庚却给惠登相分的最多。
可耻啊,可恨!
惠登相所统领的后左营虽然不是左营最精锐的,但他忽然离开,对左营士气和襄阳军心却有极大的影响,连惠登相都害怕了,逃跑了,我们还能跟着你继续对抗朝廷吗?
左梦庚怒不可遏,亲自带兵追击,天亮之后,在襄阳城西二十里之处,追上了惠登相的后队,双方一场厮杀,惠登相部大败,但惠部主力连同他本人和家眷,却是已经逃远了。
左梦庚不甘心,还要追,但被王世忠劝住了。
“穷寇勿追,惠登相手下兵马尚有四五千,少帅带兵去追,必然一场混战,襄阳空虚,若有人趁机作乱就不好了,现阶段,还是应该以回防襄阳,稳定人心为第一要务!”
左梦庚也知道是追不上了,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恨恨返回,回城之后,令人将惠部败兵的人头,摆在城中街道之上,堆砌成观,告诉左营全体军士和襄阳百姓,但有不从命令、暗中作乱者,就是这下场!
……
左梦庚叛乱,湖广震动。
邓州。
左梦庚关闭襄阳四门,杀害官员,据城而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邓州。隆武帝知道,左梦庚已经是无可挽救,于是不再犹豫,发出诏令,令承天府刘肇基,随州牛成虎,郧阳总兵王光恩,连同他率领的两万京营,四路大军齐发,往襄阳而围。
就像预料的那样,左营布置在外围谷城、光化等地的兵马,纷纷反正朝廷,虽然在这之前,他们都得到了左梦庚要他们回防襄阳的领令,但几地守将都没有执行,而是选择了观望,等到朝廷大军出现,立刻反正,襄阳周边的州县驻军中,只有宜城守军,依照左梦庚的命令,退回了襄阳。
“报~~”
距离襄阳还有七十里之时,隆武帝收到了惠登相率兵离开襄阳,归顺朝廷的消息,又行了二十里,天色黄昏之际,惠登相已经率领麾下众将,跪在道边迎驾了,隆武帝宣惠登相入帐,先是慰勉,然后详细询问襄阳城中现在的情况。
“左梦庚逆天作乱,人神共愤,天所不容,城中众将为其胁迫,不得不跟随,但内心里仍然向着朝廷,只要朝廷天兵一到,他们必然打开城门,争先恐后的反正。拿下襄阳,擒拿左梦庚,易如反掌。”
惠登相道。
朱慈烺微微点头。
惠登相绰号过天星,曾经为晋豫流贼83营之一,这么多年下来,老贼们死的死,亡的亡,惠登相却活了下来,靠的就是灵活的头脑和犀利的眼光,他清楚看出,左梦庚不能成事,跟着左梦庚只是死路一条,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抛下左梦庚,归顺朝廷。虽然在这之前,他对朝廷极度不信任,“忠义”两字并不在他的心中,他考虑的永远都是个人的安危和利益,但并不妨碍他此时的决定---就明末流贼来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性子,形势不利,归顺朝廷,一看形势有变,立刻就又会举起反旗。
但这一次,隆武帝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关于左营的收编和整饬,军机处早有一套完整的计划。
“惠登相,明日清早,你和王汝成李国英同为前锋,去到襄阳,劝说左营将士反正,但是反正者,一律既往不咎,如果顽抗,一律以谋逆论处。开门献城,擒拿左梦庚者,朕必有重赏!”朱慈烺最后道。
“遵旨!”
……
……
次日中午,朝廷大军前锋,三千营骑兵连同王汝成李国英惠登相的麾下精骑,出现在了襄阳城下。
襄阳四门紧闭,面对惠登相王汝成李国英的呼喊,城头左营士兵隐隐掀起骚动,但却没有人反正,也没有人开门。原因不止是因为左梦庚派出了自己全部的亲信家丁在城头各处督战,更因为朝廷大军初到,左营士兵对朝廷是否真正信守承诺,还有所怀疑。
见到惠登相王汝成李国英三人都出现,左梦庚恨的咬牙启齿,立派左营猛将金声桓和郝效忠,各领骑兵两千,出城迎击三千营。这四千骑,几乎是左营骑兵全部的家当了。
为了振作士气,左梦庚全身甲胄,立在城楼之上,高声鼓励即将出战的左营骑兵,除了一人三两的例银之外,更说但是杀了惠登相、王汝成、李国英三个叛徒中的任何一人,都赏千金!
“杀啊~~”
重赏之下,左营骑兵稍有振作,城门打开之后,立刻滚滚而出。
-----作为曾经在开封和羊楼镇,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左营对三千营的战力,还是有相当了解的,若是人数相当,他们自认不是三千营的对手,但现在三千营加上王汝成李国英惠登相所属也不过两千多,他们却有四千骑,优势接近两倍,金声桓和郝效忠又都是左营年轻将领,气血正盛,因此,就算不能胜,打个平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金声桓和郝效忠心中都是这么认为的。
见左营出城,三千营立刻迎战。
但和左营的三角箭头、密集冲锋不同,三千营使用的是“U”形队列,两翼展开了,如同是一个敞开的口袋,将四千左营骑兵包入其中,金声桓和郝效忠虽然年轻,但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将三千营如此迎战,两人都是惊异,要知道,三千营加上王汝成李国英一共也不过两千骑,阵势原本就薄弱,拉长战线,使用“U”形战阵,就更是薄上加薄,将好比是要用一张纸去包裹迎来的锋利枪尖,那岂能包的住?
一旦被刺破,左营全力突击,三千营必败。
郝效忠大喜,认为三千营的虎大威昏了头,胡乱应战,金声桓心中却是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砰砰砰砰!”
铁骑突进,踏起尘土之中,忽然就看到三千营阵中红光闪现,忽然升腾起了一股股的白烟,随即,战马嘶鸣,正在全力突进中的左营骑兵,忽然一阵的人仰马翻,尤其是冲在最前的那些人,几乎没有人幸免,在惨叫声中,纷纷落马……
“遂发短铳!”
金声桓大叫,他已经看到了,就到两军骑兵突进,进到七八十步,左营骑兵准备使用弓弩,对三千营倾射箭雨之时,三千营却提前发动,而他们的武器,就是手中的遂发短铳---因为左营使用的三角箭头冲锋,这种阵型非是密集不可,不然形不成冲击力,而密集的阵型,却正好成就了遂发短铳的威力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