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巡抚王永吉闻听消息,急忙带人去阻止,现在军情司山东分司汇报的,就是此事。
“召堵胤锡来。”朱慈烺道。
“是。”
很快,户部侍郎堵胤锡急急赶到---穿越之后,虽然令朱慈烺尊敬的大臣有很多,但真正能让他掏心掏肺,将一些在心中谋划许久、想要现在就实施的政策,一一讲明,并征询意见的,就只有堵胤锡一个。
堵胤锡年轻,开明,有远见,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做事也极有谋划,这正是朱慈烺看重他的原因。
其中开明两字,最为朱慈烺所看重。
和堵胤锡商议完毕之后,朱慈烺心中更有底气,下旨道:“告诉王永吉,尽速驱散。对于带头的人,不必客气,查明了,全部革了功名,他们不是不想学农政和数学吗?那好啊,朕看八股他们也不用学了!”
算时间,这些学子生员,应该已经出现在孔府门前了。
“是。”
“还有,让孔家人出面劝说,朕要看看,孔家人是一个什么态度!”
“是。”
于海领了命,急急去传。
……
曲阜。
孔家。
已经是第二天了。
黑压压地,将近有五六百个读书人继续在庙前广场聚集,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外地赶来的,有童生、秀才,还又几个年老的,这一辈子也不能再进一步的落魄举人。他们聚在一起,自备干粮,向孔圣人哭诉,无论曲阜当地官员怎么劝说,他们都不肯离开。
而在广场周边,大批手持棍棒的官兵和衙役,已经将广场封锁,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
黄昏时分。
哒哒哒哒。
马蹄急急,一大队的骑兵护着一个绯袍大员顺着街道而来,正是山东巡抚王永吉。
王永吉在孔府侧门前翻身下马,然后拎着袍角,疾步匆匆的奔入孔府。
“陛下的飞鸽旨意已经到了,衍圣公,请您到府前广场劝说!”
现任的孔府衍圣公,乃是孔子六十四世孙孔胤植,先后被朝廷加太子太保和太子太傅。
但这个孔胤植,毫无骨气,闯来迎闯,清来迎清,写出的谄媚文章,令人哭笑不得,但面对大明朝廷,面对汉家自己的皇帝,他却硬气的很,因为他知道,大明朝廷不敢动他一分一毫,因此,听了王永吉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
“衍圣公,你是要抗旨吗?”
王永吉为山东巡抚,历史上,他还担任过蓟辽总督,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时,他也是重要的决策者之一。若说杀伐,他勉强也可称的上果断,现在在他的治下,这么多的读书人在曲阜孔庙聚集,若不控制,事情必然闹大,隆武帝旨意又说的严厉,他丝毫不敢怠慢。
听到王永吉这么说,孔胤植才不情愿的站起来,往府前广场劝说。
但没有什么效果。
相反,孔胤植起到了刺激的作用,庙前广场上的人们,好像更加激动了起来。
王永吉叹口气,心知“动武”已经是不可避免了,虽然从内心里,他是万万不想在万圣帝君的面前,挥舞棍棒,砸向读书人的,但今日的情况,却不由他心慈手软。
“来啊,棍棒驱散,一个也不能留!”王永吉下令。
“是!”
得了命令,手持棍棒的官兵和衙役,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
“圣人面前,岂容你们放肆,哎呀,你们敢……”
士子生员们正在悲愤,他们原本以为,官军的棍棒只是样子,谁也不敢在圣人庙前动武的,但想不到这些官军竟然是真的扑了上来。
一时,棍棒如雨,哎呀哎呀,疼叫倒地不绝……
……
“伤了二十几人,大部分都是拖拽中受伤,十几个带头者,被王永吉连夜处置,全部革去了功名,现正报吏部批准……”
很快,关于此事的经过和伤亡数字,就通过军情司飞鸽,传到了隆武帝的手中。
朱慈烺微微点头。
王永吉此是处理的还是不错的,不然任由事件扩大,说不得会不可收拾。
只是这一来,王永吉怕也成了天下读书人的眼中钉。
弹劾他的奏疏,相信已经在路上,不久就会如满天飞雪,纷纷扬扬而来。
“告诉吏部,照准。”
朱慈烺道。
被革除功名,意味着他们享受的免税和见官不拜的待遇,从此将不复存在,这对他们很多人,将是天崩地裂的致命一击。
消息传出,山东的士子立刻都就老实了,其他地方也不敢再效仿。
……
但朝中的风波,并没有平歇,弹劾王永吉的奏疏,像预料的一样,如雪片般的飞来,朱慈烺全部留中不发,四两拨千斤,一如当年群臣弹劾李如松,万历皇帝的处置一样,而王永吉也很乖巧,自己主动上疏请辞,承担责任,但被隆武帝驳回。
群臣并不放过,继续攻讦王永吉。同时的也有人开始将战火导向蒋德璟和堵胤锡。
朱慈烺知道,自己非有一个鲜明的态度不可了,不然此事将没完没了。
于是发下明诏,清楚的告诉群臣----王永吉是奉了朕的旨意办事,王永吉有罪,那就是朕有罪,如果你们做臣子的,都觉得朕有罪,那就上疏弹劾朕吧,但是你们能说服朕,朕不但认错,连着一个皇位,都可以不坐了。
明诏一发,所有人都骇然。
隆武帝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朕知道,你们对朕设立农政和数学,有很大的意见,但你们每一个都扪心自问,农政和数学究竟是不是经世致用之学?在学好八股之外,再多通晓两门经世致用之学有什么不好?什么也不会,力不能缚鸡,没有去过农田,不知农政,亦不知数学,这样的人,或许可能是一个清明君子,但就现在的灾年来说,却绝不会是一个治世的好官。”
“县试、乡试可以只考八股,但殿试,却非加农政和数学不可!”
“你们想的是读书人的书本,圣人的传续,朕想的却是大明千秋万世的江山!朕心坚定,此事到此为止,再有人就此上疏,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者,一律流放云南!”
……
崇祯十七年八月。
周延儒罢相后不久,科举新制的风波,渐渐平息,树叶枯黄,秋风大起,京师原野之外,到处都是黄灿灿地玉米地之时,襄阳有消息传来。
朝廷准左营众将所请,追赠左良玉为太子太师,任命左梦庚为湖广总兵官、并挂平贼将军印,同时的,以军功为名,大力拔擢左营麾下众将,原左营大将王允才为保定总兵,马士秀为河南总兵,李国英为通州副将,惠登相为永平总兵,其他众将都有升迁和调动---明着是升官,实则是将左营有实力的将领,全部调走,等于是去了左梦庚的左膀右臂,一旦这些人都听命离开,左梦庚成了孤家寡人,想反也是反不起来了。
这是朝廷的阳谋。
左梦庚虽然是一个草包,但却也能看透,于是他秘会这些将领,痛哭流涕,先说左良玉的恩情,然后请求这些将领留下,不要舍下他一个人,副将马士秀和左良玉交好多年,对左良玉感恩戴德,面对左梦庚的哭求,他难舍过去的情谊,点头答应了,惠登相出身流贼,对朝廷始终不信任,面对左梦庚所请,也点头同意。
王允才和李国英却是默默。
两日后,王允才和李国英带兵离开驻地,准备前往保定和通州赴任,不想却被左梦庚的大军包围了----王允才虽然是左营悍将,但并不属于左良玉的亲信,而且他从心底里看不起左梦庚,早就想要自立门户了,面对朝廷保定总兵的任命和信任,他自然不会放过;李国英虽然是左良玉的亲信,但他出身辽东,是正儿八经的将门世家,面对朝廷通州副将的任命,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