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咱家也是这么想的。那就由咱家在京师,大人在通州,暗中策划,散布消息,只是东厂锦衣卫盯得紧,大人一定要小心,万不可被他们追查到。”李晃道。
堵胤锡慨然:“下官自有办法。再者,君父危殆,我又何惜此身?”
李晃深深一辑:“就此别过,大人保重!”
……
李晃走后,堵胤锡在灯下急速写信,写完后,轻轻吹干湿墨,卷起来,小心翼翼地用蜡丸装了。
而一个黑衣劲装汉子,已经在桌前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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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
写完了信,堵胤锡抬头肃然道:“段彪,你立刻出发,沿着官道,往武昌,如果我所料不错,此时此刻,太子殿下正沿着官道,星夜兼程,往京师赶来,见了太子,将此信交给太子殿下,就算你大功一件。事危急。你要用尽一切,用最坏的速度,切记,一定要小心提防东厂锦衣卫的人,这封信,绝不可以落到他们手中!”
“是。”
黑衣汉子面色郑重的接了信,烛光照着他的脸,正是那日在通州之战中,炸毁建虏浮桥的漕帮勇士段彪。
……
漆黑的夜色中。
河南的官道上,一大队的骑兵正沿着官道急速奔驰。
“加,加,加~~”
隐隐看到,马多人少,马上的骑士都是奋力扬鞭,踏起烟尘无数……
……
清晨。
涿州驿。
定王的老师杨士聪正在灯下仔细翻看湖广、河南等地刚刚送到、即将送进京师的塘报。
有明一代,塘报由兵部车驾司负责,皇城东华门左近,有两机关:一曰马馆,专司夫马;一曰捷报处,收发来去文移,兵部另派武职16员,驻扎两京一十三省,归按察使司管辖,专司塘报,名曰‘提塘’。
李守錡深知兵部车驾司的重要。在太子失踪消息传来,定王成功上殿理政之后,他为定王进献的第一个建议,就是掌握兵部车马司。车马司现任郎中杨枝起和定王的老师杨士聪乃是同宗同族,在车马司这个冷衙门,一蹲就三年,眼见同科进士都已经混的风生水起,只有自己清汤寡水,心中颇为不安,面对杨士聪递过来的橄榄枝,很快就一拍即合。
除了杨枝起的投靠,兵部尚书张缙彦的默许,也是定王能掌控车马司的原因之一。
正常情况下,各地送来的塘报,只有到了皇城东华门之后,才能分封分类,递交给内阁和六部。
但李守錡忧心太子健在的消息会传入京师,因为特令杨士聪带了十几个锦衣卫,守在涿州驿,每日开封检查各地,尤其是湖广河南山东南直隶四地的塘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会继续发往京师。
涿州距离京师,一百二十里。南面来的塘报和各种奏疏,都非经过涿州不可,只要控住了涿州驿,就等于是控制了消息源。
当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内阁和朝臣都不知道,他们每日看到的塘报,其实都是被摘选过的。
明代的塘报,分为普通塘报和六百里加急。照规制,普通塘报,一日两百里,白走夜不走;若是六百里加急,则是日夜兼行,逢站换马换人,一日能走四百里。只不过到了明末,粮饷困难,各处驿站都难以维持,各地塘报和六百里加急的效率,大打折扣。现在,六百里加急的塘报,每天也只不过能行两百里,也就是说,即便是六百里加急,从武昌到京师,也需要十天时间。
今日,湖广发来的第一封六百里加急,到了。
正是太子殿下抵达岳州之后,发给陛下的报平安疏。武昌距离岳州五百里,算起来,便又多了两日的路程。
杨士聪看的脸色发白,作为定王的老师,三榜的进士,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同意定王的冒险计划,但耐不住定王的哭请,他最后还是答应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咬牙坚持到底了。
“儿臣朱慈烺躬请圣安……”
太子平安疏的字数并不多,也没有提及军事,只是简单的报平安,但杨士聪却看的心惊肉跳……
太子,果然无恙。
而湖广河南各地发来的塘报,却都说仍在寻找太子,显然,这些塘报都是太子归来之前就发出的。
都是浪费笔墨的无用塘报。
……
杨士聪将太子的报平安疏收了起来,将其他塘报一推,走出房间,对站在台阶下的驿丞说道:“可以发了。”
随后,他将包好的平安疏交给身边的亲信:“快,回京交给定王殿下!”
……
夜。
定王朱慈炯坐在灯下,一字一句的看完了太子的平安疏。
每个字,都像是挥在他身上的棍棒,令他痛苦、愤怒、从而更加倔强。
依稀的,他仿佛看见朱慈烺就站在他的桌前,面色冷冷地望着他……。
朱慈炯霍然站起,用一种带着颤抖的冷酷声音说道:“何成!立刻去布置,明早执行计划!”
……
乾清宫。
晨。
卯时,天色还漆黑,红色的宫灯还泛着温暖的红光,今日轮值的青衣小监谢立功候在乾清宫的红色宫灯之下,脸色发白,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此时正是一日之中最冷的的时候,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出这么多的汗?
“谢立功,你怎么了?怎么一身汗?”
同伴问。
“没,没什么。”谢立功惊慌:“可能是太热了。”
同伴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班?”当值太监喊。
谢立功和同伴不敢再多说,急忙低头进入了殿中。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定王和周阁老他们快到了,准备迎接~~”
当值太监喊。
廊檐下的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在两边列队,准备迎接定王和诸位大臣的到来。
……
殿后。
药锅咕噜咕噜,谢立功正蹲在地上,在为崇祯帝熬药。
和往日不同,今日他脸上一层又一层的汗,他擦了又擦,但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
殿前。
“殿下和大臣们快来了,都给咱家精神起来!”
当值太监轻声喝。
很快,定王领着内阁五辅连同六部重臣加上三四个辅政勋贵,队列有序,脚步匆匆的沿着白玉石道走来了。
年轻的朱慈炯头戴翼善冠,着红色五爪龙纹服,玉带黑靴,面色阴沉,眼睛红红,但并不是因为忧心崇祯帝的病情都哭红,而是谋划大计、夙夜不眠的结果。
跟在他身后的周延儒、蒋德璟、张世泽、李守錡、陈演、蒋秉忠等人都是面色凝重。
昨日的两件大事,震惊了众臣,一个是太子遇害的消息,得到了确定,第二便是太子府传出消息,太子竟然留有遗腹子,一悲一喜,令群臣悲喜交加,但个中滋味,却并不相同。
今日到乾清宫,是例行的觐见。
虽然崇祯帝病危急,但臣子们的礼节不能少,每日议事之前,都要进殿朝见。
在定王和众臣抵达乾清殿之前,司礼监大掌印王之心,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就已经在殿门前等待了,晨光中,两人蟒袍黑冠,脸色都是凝重,待定王和众臣到达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定王和众臣见礼,然后众人就一起望向殿门,静静等待。
……
殿中。
药香袅袅。
谢立功熬的药,已经送到了崇祯帝的病榻前。
葛布紧袍、鬓角已经染霜的王承恩,正在尝药。自从崇祯帝病倒,他就一直服侍在崇祯帝榻前,三十天里,衣带不解,日夜不离,原本微胖的脸型,不知不觉已经是消瘦了许多,眼神更是透出疲惫,如果不是在这皇宫内院、在这乾清宫的龙榻边,乍一眼相见,绝不会有人以为王承恩会是当今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内廷三公之一,只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商号老板或者是教书先生,为了生计,每日奔波,以至于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