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弼摇头。
“如果把他们免了呢?”
朱国弼眼神一喜:“那就没有问题了。”
骆养性点头道:“实话和侯爷说吧。马士英再有三两天就会到九宫山,他手里有圣旨,到时,陈奇瑜杨尔铭两人会被缉拿回京,保定总兵虎大威,精武营主将刘肇基,副将刘耀仁,左柳营主将马德仁,副将贺赞,武襄左卫的宗俊泰,都会被革职待审,如果把他们都撤了,侯爷还不能掌控精武营和左柳营吗?”
“那当然能!”
朱国弼忍不住搓手,仿佛看到了自己扬眉吐气,所有京营将官都拜伏在他脚下的痛快场面。
不过很快的,他眼中却又闪过担心,小声问:“一下把他们全免了,军中会不会不服?”
“失陷太子是何等的重罪?不要说免职,就算是杀头,又有人敢说什么呢?”骆养性道。
朱国弼连连点头。但眼神还是有点不放心,或者是说信心不足,京营的军官可不是地方部队,他们都是太子一手提携起来的,一个个心气极高,除了太子,谁也不服,虽然拔了刘肇基和马德仁,但下面的中层军官还有一把呢,自己素无威望,又能不能压住他们呢?
骆养性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斜他:“侯爷没有信心吗?”
“有有,怎么会没有信心?”朱国弼掩饰心虚。
“好了,”骆养性不耐:“定王已经给你找了帮手了,你看马士英如何?”
“马士英也……”朱国弼微喜。
“恩,马士英是周延儒的人,这一次能为湖广总督,乃是定王之力……”骆养性道。
朱国弼大喜:“那就没问题了。”
马士英是湖广总督,节制湖广所有兵马,京营军官可以不服其他,但不能不服圣旨,有马士英相助,自己又是抚宁侯加上京营协理,掌控这支大军,应该不是问题,就算真有刺头,杀掉几个就可以了,反正有马士英这个湖广总督挡着。
“定王殿下对侯爷寄予厚望,希望侯爷不要让殿下失望。”骆养性盯着朱国弼。
朱国弼行礼:“请转告殿下,必效死!”
骆养性看向远处:“说说吧,太子情况如何?这茫茫大山,究竟还能不能找到?”
朱国弼压低声音,眼睛闪光:“周围两百里都翻遍了,我以为,怕是凶多吉少了……”
“万一回来呢?如何处置,侯爷心里可有准备?”骆养性脸色阴冷。
朱国弼不敢回答。
弑储两个字,是谁也不敢说的。
于是,朱国弼只能小心翼翼地反问:“指挥使……以为当如何?”
骆养性心里对朱国弼越发鄙视了,只觉得这些勋贵,一个不如一个,都是酒囊饭袋,脸上却冷冷道:“我的意思是,外紧内松,不必对流贼追的太紧,另外,这茫茫地大山,或许可以留出几个缺口……”
朱国弼稍微一想,顿时明白了骆养性的意思,太子失踪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已经被害,沉在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另一个是被流贼带走,前者不用担心,但后者却是一个难以测量的未知,流贼带着太子在大山中游走,终究是需要出口的,如果官军围剿的太凶,流贼害怕,说不定会交出太子投降,那一来,事情就会有变化。
但如果官军外紧内松,拖拖拉拉,给流贼喘息的机会,再拖个一两个月,又或者是流贼裹挟太子,从官军的缺口逃出去,等京师有变,定王登基,就算太子从流贼手中脱困,也是来不及了。
而这一切,都需要朱国弼能完全掌控军中的指挥权。如此,他才能做出一些相应的布置。而不会被陈奇瑜等人反对。
“指挥使高明。”朱国弼点头。
骆养性盯着朱国弼:“其实侯爷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替定王殿下看紧了这十万人,不使他们坏了殿下的大计。但有太子的消息,就要立刻封锁消息,看住了太子,然后自有他人处置……只要是做好了这一切,侯爷变成国公,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朱国弼眼角跳,心说骆养性难道已经找好了杀手,以备万一,要杀太子吗?
朱国弼心中惊惧,但不敢问,只点头拱手:“到时定忘不了指挥使。”
路养性点点头,迈步下山。
朱国弼望着他背影,眼中的惊恐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如果太子真回来了,那可怎么办啊?骆养性真敢杀太子吗?那一来,自己肯定也是要被牵连的。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一刻,朱国弼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身为侯爷,何必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只因为不甘寂寞,想要更进一步吗?但此时想要退缩,已经是不可能了……
……
夜晚,满山的火把依旧。
史可法陈奇瑜都已经是身心疲惫,但却依然支撑着带人搜索群山,文臣如此,营中的武将就更不必说了,即便是身体大不如前的左良玉,也是支撑着,每日都要进山走一趟。
深夜,回到帐中,左良玉疲惫不堪,正要休息,左梦庚忽然来了。
“爹。”
看到这个儿子,左良玉气就不打一处来,也就是他其他几个儿子当年都被叛军杀了,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再留左梦庚在身边的。
-----这个酒囊饭袋,好色,贪财,吃嘛嘛不够,干嘛嘛不行,一无是处,羊楼镇之战,大好的战局,生擒活捉张献忠,本应该是他左营的大功劳,他左良玉也可因此扬眉吐气,加官进爵,但想不到啊,别人都顶住了压力,只有被他赋予众望,想要在羊楼镇立下大功的儿子,出了漏子,放跑了张献忠。
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追击张献忠,太子在九宫山遭遇流贼袭击,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二十天过去了,太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如果太子最后真是出了什么,他左良玉的大罪一定是跑不了。
今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到来,虽然没有斥责他左营,也没有具体的责罚,但等到新任总督马士英到任,怕就不会轻饶他,谁都知道,他左良玉和马士英可是死敌,前番朝廷要用马士英为湖广总督,就是因为顾忌他左良玉,才改派吴甡的,现在马士英起来,肯定会新仇旧恨一起算,痛打他这个落水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孽子。
……
左良玉寝帐。
“你来干什么?”左良玉没好气,放跑张献忠之后,他将儿子左梦庚降为千总,负责最辛苦的巡营,以示惩戒,现在正是巡营的时间,左梦庚怎么可以乱跑?
“爹,有要事。”
左梦庚一边说,一边向帐中的亲兵使眼色。
众亲兵明白,都悄悄退出帐去。
只有左梦庚和他带来的那个客人,留在左良玉的面前。
“恩?”
左良玉的目光越过左梦庚,看向他身后那人……
那人披着大氅戴着帽子,此时正抬手摘帽。
灯光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左良玉的眼前。
待到看清楚后,左良玉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行礼:“指挥使大人?”
骆养性上前一步,躬身回礼:“不敢,左帅客气。”
“是有密旨吗?庚儿,快摆香案!”
左良玉自觉和骆养性素无交情,骆养性深夜秘密出现在面前,一定是有密旨,于是急忙招呼。
“左帅不需忙,并没有密旨。”骆养性笑。
“哦?”左良玉心中惊疑,隐隐意识到怕是和太子有关,但也不主动问,只请骆养性坐下。
左良玉请骆养性上座,骆养性坚辞不坐,最后,左梦庚搬来一把椅子,两人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