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他们这么跑了,后患无穷啊……”朱慈烺担心刘志。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李湘云冷冷道:“你已经失踪十几天了,你军中大营,怕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吧?”
朱慈烺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心想,自己是太子,只要自己用心经营,选贤任能,扫除弊政,引进新科技,又何惧一个流贼?再者,仔细回想一下,刘志对明末清初的历史,所知并不多,因为时间太短的原因,自己这个老师,根本还没有向详细讲解过南明以及李定国等人的历史,而从刘志今日的表现看,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刘志能成为张献忠的义子,倒也颇令人意外。
心里这么想,朱慈烺的心情立刻就轻松了不少,他放开了刘志,望着李湘云那依旧冰冷,但却已经渐渐熟悉的眼,笑一下:“谢谢你救我。”
“不用。”
李湘云转开脸:“我放你不过是因为你当晚的承诺……我现在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兑现,未来不是好皇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我必须得做一个好皇帝了。”
朱慈烺笑,他声音不高,但非常清楚和坚定,然后他望着李湘云的侧脸:“你放了我,又杀了靳统武,张献忠不会放你的,不如你跟我走吧。”
“为什么要跟你?”
李湘云还是看着旁边,嘴角微微扬起,粉脸好像很是不屑:“你是太子,我是贼,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走不到一起的!”
“那也未必……”
“不要说了,你快滚吧,刘志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追来!”李湘云打断他的话。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朱慈烺问。不知不觉,在感激之外,他对李湘云
有了一些关心。
“当然是去找我哥!”李湘云终于回转头来,用她清澈明亮的目光看着朱慈烺:“我相信,他一定没有被你的官军抓到。”
“不,你不能去找你哥。”朱慈烺摇头,坚定说道:“刘志跑了,如果他把你纵放我的事情,告诉张献忠,张献忠一定会大怒,以张献忠的狠毒,即便有你哥哥李定国,他也未必能维护你,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出山。为报你救命之恩,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力答应你!”
李湘云望着他,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是闪过一丝感动,不过却是一闪即没,很快又冷冷说道:“有这种仁慈心肠,还是多善待百姓吧。”说完,将手中的血刀在靳统武的尸体上擦了擦,还刀入鞘,向林中走去。
“你要去哪?”
朱慈烺惊。
“你在这里婆婆妈妈,我却没有时间陪你……”李湘云撂下一句。
音犹在耳,但她的身影却早已经隐入林中不见。
“李湘云?李湘云?”
朱慈烺叫了两声。
但没有回应,只有摇动的树枝树叶沙沙作响。
……
“你说什么?”
张献忠瞪着血红的牛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刘志。
刘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回答:“义父,李湘云背叛了献营,她不但放跑了朱家太子,坏了我献营反败为胜的机会,而且还杀了靳统武……”
“娘求的!”
刘志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张献忠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踢了他一个筋斗,嘴里骂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鬼话?”
刘志爬起来,再次跪倒:“儿亲眼所见。”
“放你娘的屁!”
张献忠又一次将刘志踹倒,而且不再给刘志起身的机会,他用右脚踩住刘志被李湘云射穿,刚刚去掉箭杆,包扎好的脚后跟,使劲的碾,嘴里疯狂的嘶吼:“说,你是不是有了二心,想要离间我和老四的关系?”
“我,我……”
刘志疼的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如雨,到这时,他才忽然醒悟,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这个消息禀告张献忠的。
-----因为在兵败之后,张献忠身边的精锐,已经是全军覆没,如果想要再起,就必须依靠孙可望和李定国两个义子,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李湘云放走朱家太子的事情是真是假,张献忠都是不会追究的。李湘云和李定国乃是亲兄妹,如果此时追究李湘云,岂不是要逼反李定国?
所以,即便张献忠心里已经相信,并且对李湘云痛恨无比,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但嘴上也是不能相信,为了取信李定国,必须对密报的他,予以重罚。
“说!”
张献忠脚上更加用力。
“儿,错了……”
刘志终于晕过去了,脚后跟咕咕地流血,经此一踩,他的脚后跟已经是不可能伤愈。从今以后,他将永远是一个瘸子……
……
山高林密,道路难寻。
朱慈烺和唐亮两人,足足在山中钻了五天,方才走出了这片大山。
这还要多亏朱慈烺有前世的知识,知道辨别方向的办法,最近这两三年,又一直勤练武艺,强健身体,所以才能坚持下来,如果是朱慈烺本尊,非是饿死病死在山林之中不可。
这五日间,朱慈烺始终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李湘云还跟在身后。
不过只是一种感觉,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老人家,这里是哪?”
走出大山,看到平原,朱慈烺和唐亮两人都激动的快要哭了。彼此一看,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都和叫花子差不多,朱慈烺躺在山前的道路边休息,唐亮踉踉跄跄,找寻了一个田间的老人问。
“岳州!”
唐亮连滚带爬的回来告诉:“殿下,这是岳州的幕埠山!官军在岳州大胜,流贼都已经跑了。”
朱慈烺不意外,只是苦笑,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裹挟了三百多里,从通山县的九宫山到了岳州境内的幕埠山。
“岳州。”
朱慈烺站起来:“刘肇基还在岳州吗?”
唐亮扶住他:“不知道,不过听那老农说,岳州好像还有大批官军。”
朱慈烺点点头,转身冲身后的大山摆手。
他隐隐觉得,有人一定能看见。
……
岳州。
被几十万流贼围困了二十多天,其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流贼都在猛烈攻城,激烈的战斗中,城上上下被挥洒了无数的箭矢和火药,倒毙的尸体,层层叠叠,积累成山……
终于,羊楼镇之战的消息传回,二十万的老弱流贼,一夜之间就逃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向官军投降,直到此时,城中人才知道,原来张献忠的主力早已经不在城下了,在庆幸被流贼所骗,却依然取得胜利的激动后,众人对羊楼镇的胜利就更加振奋了。
从偏沅巡抚李乾德到长沙推官蔡道宪,知州王章都是作诗祝贺。刘肇基则是带兵围剿逃散的流贼。
但很快的,一个惊天的坏消息传来,太子殿下在九宫山追敌失踪了。
——————明日进城买药,无更,见谅。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尤其刘肇基等京营将官,更是无法相信,太子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主心骨不在,每个人都有发虚的感觉,于是顾不上继续再追缴流贼的残余,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刘肇基就带了大部分的京营主力,离开岳州,往羊楼镇通山开拔,准备参与对太子殿下的找寻。
六日后,待岳州形势稳定之后,万金刚带着剩余的京营离开---除了有几百伤兵留在岳州修养之外,京营兵已经全部从岳州撤走。
而又是六七日过去了,太子殿下还是毫无消息。击溃张献忠的胜利喜悦,早已经在岳州官员的脸上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在想,太子殿下去哪了?如果太子殿下出了意外,朝廷要如何追责?而他们这些人,又会不会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