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更多的流贼顺着缺口逃了出去,潮水般的向前涌。
不过这并不表示这股流贼就能突出重围了,因为在大营后方,朱慈烺还预备了一道防线,那就是刚才拦阻李定国的秦兵。
官军拼命反卷,想要堵上缺口,但一时却也难以成功。
“那是谁的防区?”
朱慈烺怒问。
“是左部前营,应该是左梦庚……”陈奇瑜对此战的排兵布防了如指掌,因此立刻回答。
朱慈烺暗骂一声混蛋,放下千里镜:“抚宁侯,玉铉先生,杨御史,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营中的流贼,绝不能再有一个逃出!”
三人都惊。刚要问,却见太子已经霍然转身,蹬蹬下了角楼,命令宗俊泰和富魁点齐所有的武襄左卫,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陈奇瑜三人追了下来,惊问。
朱慈烺翻身上马,决然说道:“我去后方指挥,你们三人坐镇此地,协调大军!”说完,一甩马缰:“走!”
唐亮佟定方等人也都是惊,但太子战马已经奔出,他们无法阻拦,只能策马跟上。
四百武襄左卫,护卫着太子,急急向北面追去。
“殿下,殿下~~”
陈奇瑜三人想要劝阻,但太子却已经远去。
陈奇瑜跺脚:“左营误事!”
……
“杀呀,杀呀,冲出去~~”
从左营缺口杀出来的流贼残余,有七八千人,冲破官军防线,令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个个士气大振,不过刚奔出去一里多地,他们就又遇上了官军的阻击---刚刚全歼了李定国五千精锐的牛成虎,来不及重整,就立刻率军迎住了流贼。“挡住,挡住,决不能让一个流贼逃脱~~”牛成虎大叫,刚才跑了李定国,就让他颇没有面子,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流贼从他面前逃走了。
秦兵多是车兵,最擅长防守,他们在厢车之后,连放鸟铳和弓箭,将涌上来的流贼打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但求生的希望驱赶着流贼,令他们不顾死伤,一拨又一拨的往上猛冲。而且他们多半不是步兵,是骑兵,冲锋速度极快,这种情况下,鸟铳装填速度慢的弊病就显现了出来,在贼骑兵的猛冲之下,从鸟铳弓箭战,很快就变成了近身肉搏战。
“顶住,杀,杀!”
牛成虎往来督战,率领三百骑兵,堵漏各个缺口,他清楚知道,不需要多,只需要咬牙坚持一刻钟,不但援兵会到,而且流贼也会因为精疲力尽而失去战力,现在流贼上攻的这么猛,不过就是最后一口气在支撑着他们罢了,只要这最后一口气散了,流贼立刻就会兵败如山倒。
“冲!”
马蹄滚滚,铁甲锃亮,一队官军骑兵在流贼后方出现,先用弓箭,挥舞长刀,如同是虎入羊群,将流贼杀的人仰马翻。众人重重护卫之中,看见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正在马上张弓搭箭,向前方的流贼急射。
砰!
一贼应弦而倒。
正是太子朱慈烺和他的武襄左卫。
而在太子之前,冲在最前面,充当箭头的,乃是一名黄马白袍的武襄左卫百总,他先是弓箭急射,然后挥舞长刀,冲入流贼群中,冲突奔驰,无人能挡,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血雨和惨叫。
正是王辅臣。
王辅臣杀的痛快,不住大叫:“瓜娃子都闪开了,张献忠在哪,我要他的狗命!”
朱慈烺在后看到,心中欣慰,果然是猛将难得。
“跑啊!”
武襄左卫的出现,彻底击溃了流贼的士气,令他们最后残存的一点士气,轰然倒塌,在前面秦兵阻击,后方武襄左卫横冲直撞的情况下,他们要不扔下兵器,跪地求饶,要不就是胡乱奔跑,精神崩溃一样的大喊大叫,直到被飞来一刀砍死……
但混乱之中,却也有流贼找到了包围圈的空缺,拼命逃生。
“向前!杀,杀~~”
初次上阵,平生第一次在战场上张弓射箭,亲手射倒两个贼骑兵,四面喊杀和血腥之气铺面而来,耳朵里听到的,也都是近乎野兽般的生死嚎叫,实地的战场残酷体验,和站在角楼上轻松指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但朱慈烺却并不惧怕,也没有慌张,相反,在少许的兴奋之外,他始终都非常冷静。
冲入流贼群中,将流贼冲的七零八落之后,朱慈烺就开始寻找张献忠。
“殿下,你看!”
佟定方知道他的心思,向右边急指。
朱慈烺抬头看去。
只见十几个流贼骑兵侥幸逃出了包围圈,正向北面的原野,狂奔而去,虽然
在官军亡羊补牢的箭雨急射之下,有六七人中间落马,但仍然有八九骑成功的逃离了战场。
朱慈烺急忙取出千里镜,高举查看。通过千里镜,他清楚看到,这八九骑之中,有一人毡帽箭衣,骑着一匹黑马,伏在马背上,不住的扬鞭策马……
为什么要到后方指挥?一来没有其他的骑兵可用了,二来,朱慈烺强烈怀疑,张献忠就藏在这股流贼之中,现在看到依稀神似,像是传说中张献忠的模样,他就更是不能忍了,“张献忠在那,追,追!”他将千里镜塞回腰间,大声命令,然后奋力策马,向前追了出去。
宗俊泰佟定方护卫在他身边,四百武襄左卫急急向前,顺着张献忠逃出的那个缺口,向前急追。
……
战斗进行到现在,流贼已经是全线崩溃,战场之上,火光和浓烟还在继续,但喊杀之声,却渐渐减弱了下来---即便是那些顽固的流贼,在陷入官军重重包围,被鸟铳弓箭密集射杀之下,也已经是心胆俱裂,再无战意了,尤其是当张献忠逃走之后,剩余的流贼就更是失去了主心骨,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朱国弼陈奇瑜和杨尔铭三人站在角楼之上,连续的调兵遣将。
官军从最开始的包围、分割、进入到了最后的绞杀,除非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的流贼,否则一律斩杀。
“跪地免死~~”
官军的呼喊劝降之声,响彻方圆十几里。
角楼之上,朱国弼狂喜:“大胜,大胜啊~~”
虽然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毫无付出和存在,但事后论功,却也少不了他这个抚宁侯的功劳。
“报~~”
一匹快骑急急而来,在角楼前面下马,向上面三人禀报:“左良玉报捷,说射死了张献忠的三子艾能奇,杀流贼骑兵数千人,但张献忠不知去向。左良玉令马士秀等人继续围剿流贼,他则是亲率一支骑兵,往北面追贼去了……”
“知道了。”
陈奇瑜脸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是冷笑:左良玉还算是机灵,知道杀了艾能奇并不算什么大功,儿子左梦庚放跑张献忠才是大过,此番带兵追击,是想补过去了。
“报~~”
左良玉的快骑还没有走,牛成虎的快骑就到了,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禀侯爷,太子殿下追献贼去了……”
“什么?”陈奇瑜大惊。急问:“殿下身边多少人?”
“随行武襄左卫。”快骑回。
陈奇瑜脸色凝重,叫道:“快,叫牛成虎快跟上去!”
其实不用陈奇瑜命令,牛成虎也已经率兵跟上去了,他率三百骑兵,撒开四蹄,玩命的追着太子的后尘……
……
……
马蹄踏地,战马向前狂奔,侥幸逃出的张献忠拼命策马。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太阳升起,又是一个炙热的夏日,但张献忠却感觉不到温暖,前胸后背的冷汗,依然在笼罩着他,他只感觉到那些夹杂了浓烈灰烬和血腥气的空气,随着马蹄奔驰,已经渐渐被他抛在脑后了,迎面而来的,都是新的空气,就像是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