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贺一龙。
贺一龙呲牙咧嘴,瞪着眼,一脸愤怒,死不瞑目。
蔺养成四人都是呆若木鸡---张献忠的亲兵居然在殿门口就行刑了。
“好头!”
张献忠大笑。
这时,脚步声响,一个脚步沉稳,英气勃发的年轻将领走了进来,向张献忠抱拳行礼:“大大,革营已经稳定,大小掌盘都愿意接受整编。”
却是李定国。
陕西话喊爸为大。
蔺养成等四人更惊。怪不得李定国今日不在殿中,原来是去整编革营去了。左右偷瞧,发现两边帷幔后,隐隐有刀光斧影,心中明白,今日这是鸿门宴啊。他们如果不低头,肯定是走不出去了……
楚王殿。
面对贺一龙血淋淋地人头,蔺养成四人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张献忠却是痛快极了,哈哈大笑:“好。革里眼娘求的不愿做,额老张替他做!”说罢,向李定国摆摆手。
李定国上前。
张献忠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革里眼的那些心腹家人,一个不能留,全部给额咔嚓了!”
李定国点头,正要走,张献忠却一把又拉住他的胳膊,小声:“这事交给张志去做。”
张志就是刘志,因为也成了张献忠的义子,所以改姓张。
“是。”
李定国大步离开。
张献忠扫了蔺养成四人一眼,返回楚王座椅,笑着招呼:“娘求的。都愣着干什么?人头放桌上,额们继续喝,继续奏乐。”
于是,贺一龙血淋淋地的人头,就放到他面前的大案上,他一点不忌讳,坐下继续喝,但他身边的美妾,却已经是吓晕过去了。
“娘求的,这般胆小,”张献忠瞪眼,转对身边的亲兵:“赏给你们了,拖下去~~”
鼓乐又响起。
美酒又奉上。
张献忠的部下都坐下,又捧起酒杯,谈笑风生。
但蔺养成四人却还站在殿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见差不多了,张献忠的军师汪兆麟说话了,他笑眯眯地说道:“四位大掌盘,奉天大元帅整编各营,乃是为了统一号令,增加战力,免的各自为政,一盘散沙,革里眼不服号令,罪有应得,你四人可不能学他啊。”
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的捋着胡须,眼神满是深意。
蔺养成四人相互一看,都知道今天肯定是免不了了,最终,蔺养成在心中暗暗叹口气,第一个走到张献忠面前,抱拳躬身:“献帅,打今日起,额营中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再没有什么蔺营了。额蔺养成,唯献帅是命!”
其他三人,(老回回)马守应、(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也只能上前躬身,虽然心底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却也不能不从。
张献忠心里无比惬意,张着血盆大口,大笑道:“说是自家兄弟,说什么你的额的?以后只要额老张有一口肉,就绝少不了你们的,快坐快坐,能奇,快给四位大大斟酒!”
艾能奇起身,为四人斟酒。
蔺养成四人知道,这是从命酒,喝了,他们就是张献忠的部下了,但此时却也不能不喝,相互一看,一咬牙,一仰脖子,都喝下去了。
“好兄弟!”
张献忠大笑:“额老张没看错你们,今日额们一醉方休!”
……
酒宴进行的同时。
武昌西南角的一处富商大院子里。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闻之令人作呕。
这里原本是贺一龙的住处,但现在却变成了修罗场,尸体铺满了一地,鲜血到处都是,贺一龙的亲信,都已经被斩杀殆尽,最后剩下的是贺一龙的家人,三四个老婆,五六个儿女,连同老妈子管家仆从,将近一百多人跪在地上,哭喊求饶声中,贺一龙去年新抢的一个美妇人举起手中的襁褓婴儿,哭道:“他才三个月,求大王放过他吧,下一辈妾做牛做马报答你……”
左右拿着血刀的兵丁相互一看,都微微有点动容,一时下不了手。
正屋台阶上,一个面色蜡黄消瘦、不过二十多岁的贼首,正坐在椅子里,右手柱刀,刀尖带血,冷冷扫视着台阶下那求饶的妇人,原本毫无表情的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要破坏一切、毁掉一切美好的狞笑,喝道:“摔死!”
立刻,站在他身后的亲兵队长金忌九大步上前,从妇人手中抢过襁褓婴儿,婴儿的啼哭声中,高高举起,照着台阶的石棱处,猛的一摔!
砰,脑浆进迸,红的白的,溅的满地都是。
一阵惊呼。
妇人哦了一声,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满院一百多人,一个个都是眼神惊恐,脊背发凉。
但众人惊恐害怕的表情,却更加刺激了黄脸贼首,他仿佛是见了血的野兽,猛地是跳起来,吼道:“杀,全杀了,一个不留!”
“杀!”
刀光闪烁,血光飞起,一百多老幼妇孺,很快就都倒在了血泊里……
……
扬州。
人潮涌动。
沸沸扬扬地声音四面而来。
“快去看啊,杀贪官了~~”
呼喊声,奔跑声。
百姓们欢呼喜悦,奔走相告。
维持秩序的官军横着枪,抵住汹涌的人潮。
车轱辘转动,押着原两淮盐运使丁魁楚的囚车,辚辚而来。
“冤枉啊,不能杀我啊~~”
死到临头,丁魁楚还在哭嚎。
……
菜市口。
扬州七品以上的官员,照太子的命令,今日都来观刑了,一个个坐在那里,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
临街的酒楼上,几个原本也是来观刑的清流文士忽然争吵了起来。原本的好友,甚至拍桌怒骂。
原来,其中一人认为,丁魁楚虽然该杀,但太子不请陛下令,不经刑部大理寺,就判了丁魁楚的极刑,于法不和,不是圣人治国之道。另一人反唇相讥,认为太子衔圣命,代天巡狩,自有处置丁魁楚的权力,如果连一个丁魁楚都不能杀,还谈什么代天?丁魁楚这样的巨贪不立刻处置,又何以显现朝廷肃贪的决心?
双方越吵越激动,终于是翻了桌子。
不止文士清流,对于太子的处置,扬州官员和朝廷御史,自也有不同的看法。
……
同一时间。
钦差行辕。
一大拨盐商跪在堂中。
八大盐商已经被惩治了,现在到场的,都是中等盐商。
盐商一共分三种,一是总商,他们财力最雄厚,和官府的关系也最好的,盐业进出,都得经他们的手,有时,盐运司甚至会把征收盐课税的任务包给他们,他们承诺一年交给官府一定数额的盐税,剩下的事就不用官府管了,他们多收少缴,这其中的利差,就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八大盐商就是如此。
第二是“运商”,即不经营生产,只负责贩运的盐商。
相比总商,“运商”虽然也是暴利,但并不稳定,遇上天灾人祸,乱兵流贼,人财两空也是常有的事情。
最后是“场商”,所谓场商,就是垄断了一地盐场的收购权,盐商灶户低价把盐卖给他,他们再高价往外卖,坐收巨利。比起运商,他们的获利更稳定,财力也更雄厚。
现在跪在堂中的,正是这些中等场商---一大早,就被军士们从家中提出来,吉凶未卜,此时他们跪在地上,一个个都是脸色灰白,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都起来吧。”脚步声响,有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却不是太子,而是身着绯袍的东宫典玺田守信。
“谢公公。”
待他们起身,田守信环视一圈,朗声道:“江春、黄均泰、马曰琯、马曰璐,偷逃盐税,数额巨大,已经被太子殿下查抄全部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