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总之你去找人就行了。”
“要杀谁?”
“前定国公徐允祯。”周奎一字一顿。
“啊?”周镜轻轻惊呼一声:“徐允祯不是被贬为庶民,流放云南了吗?”
“是。”周奎点头:“不过他身上还牵扯着一件秘密,关系着咱嘉定伯府上下的安危,以前他是国公,我是伯,不怕他会胡说八道,但现在不同了,因此,必须把他除掉。”
周镜盯着父亲,隐隐有所明白:“爹,是和四年前的事情有关吗?”
“闭嘴!”周奎怒。
周镜却是已经明白了,他冷静的想了一下,说道:“爹,虽然徐允祯现在只是一个平民了,但他毕竟是曾经的定国公,杀他要担很大的风险,京师到云南,又千里迢迢,一百两银子,怕是不够。”
“那要多少?”
“五百两。”周镜说。
周奎一听就瞪大了老眼,正想骂你个败家子,杀个人,就要五百两?!当你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心想只要除了这个祸害,以后就高深无忧,再者,窖子里的银子,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那心狠的太子夺去呢,这么一想,倒也心宽了,于是咬牙点头:“好,就五百两,记着,一定要找高手,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
周镜重重点头。
……
暗夜街头,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马前灯笼昏暗,漆黑的车厢里,两个人正在对话。
“伯公这一招打草惊蛇真是妙啊,我料周奎必然上当,自证其罪。只是那田弘遇也并非是什么能人,他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呢?”
田弘遇,田贵妃之父。
“放心,他一定能。”沉默的斗篷说。
先一人不再问了,他隐隐意识到,伯公在田弘遇的府中,一定有人手,所以才会如此肯定。
……
第二日。
夜晚。
承乾宫。
低垂的帐帘后,一个病重、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一丝动弹力气的女人,忽然像是吃了救命丹,夜枭一般的笑了起来;“嘿嘿,咯咯,哈哈,天助我也,周后,你的末日到了。”
……
正阳街户部衙署。
嘉定伯周奎之后,陆续有勋贵和官员,出现在衙署门口,认购购债,第一个出现的勋贵乃是驸马都尉巩永固,驸马都尉并非世袭,不是勋贵,只是外戚,且是最低级的外戚,虽然巩永固认购的数目不多,只有五百两,但知情者却都知道,这已经是巩永固的极限了。
新乐侯刘文炳、新城侯王国兴等一些外戚在巩永固之后出现,数目从两千到四千两不等---相比于那些世袭百年、军功起家的勋贵,刘文炳他们这些被封不过几十年的外戚,在勋贵圈里其实是受鄙视的,但他们对皇家的向心力,却算是比较强的,四年前,他们虽然不是出银子最多的,但却是最用心的,甲申之变时,刘文炳和王国兴等人也都是自杀殉国。
而后,勋贵中爵位最高、也是最有代表性的英国公张世泽的管家出现了,两辆马车,承载了两万两银子。
抚宁侯朱国弼出了一万两---能一掷千金,娶秦淮八艳的人,府中积蓄那是有相当的。
他们两人的认购,奠定了勋贵认购的基调和根本,无论愿意不愿意,勋贵都不能像四年前那么敷衍了。
乾清宫。
崇祯帝望着最新的认购名单,眼神很复杂。老实说,对于勋贵们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他是很意外的,四年前的募捐,伤了他的自尊,也伤了他的心,他对勋贵们出银,已经不抱希望,想不到在太子的逼压之下,这一次,勋贵们竟然乖乖地拿出了银子。
只是因为办法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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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勋贵之后,开始有大商人出现了。
首先是京惠商行的掌柜赵敬之,他认购了五万两,赵敬之之后,京师的徽商晋商浙商也陆续开始认购。
除了赵敬之之外,其他大商家并非是心甘情愿的要参加,只是太子秘密打了招呼,他们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几经商议、反复研究,有京惠商行的带头,去年朝廷在河南赈灾粮款如数还清,肃立了信誉,朝廷又反复强调,明年一定会连本带息的兑换,商人们这才下定决心,冒险和朝廷赌一把。
这其中,商人们愿意购买国债的根本原因还是看太子的面子。
不同于大明朝廷和大明官员的“轻商贱商”,太子对商人,一直都平等对待,商人们有什么陈情,太子府也乐意接受,加上太子亲自下海经商,开设了京惠商行,这让商人们隐隐看到地位正常的希望。
退一步讲,只要能给大明未来的皇帝留下好印象,只要太子能记住自家名字,即便亏了万儿八千两,也是值得的。
“我徽商各大家,一共认购十万两。”
“浙商五万。”
“潮商五万。”
“晋商五万。”
大商家出手,连着几个大一点的勋贵,三日时间,户部衙署的银子就达到了五十万两,完成了一半。
消息传到太子府,朱慈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商家之后,开始有小商人跟进。
而到了下午,第一个购买国债的百姓也出现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厮,两人来到衙署,说是要替他们家小姐购买国债。
将银子换成国债券之后,小厮来到围观的人群前,举着国债券,向众人大声的宣扬。
“圣人云,人饥己饥,人溺己溺。朝廷发行国债,乃是为了赈济京畿周边的百姓,也就是救助我们的亲人朋友,虽女子,亦不能袖手旁观。十两银子不多,但却是我家小姐,织布一年,加上卖了弟弟的满月锁而成,交给朝廷,让灾民过一个暖年!”
围观百姓先是默然,接着有人开始叫好。隐隐然,众人心思都有所触动。
……
“殿下,是颜姑娘。”太子府,唐亮眉开眼笑的向朱慈烺报告。
对户部衙署的动静,朱慈烺是时时了解的,对颜灵素能拿出十两银子购买国债,他心中感动,织布一年的辛苦不说,颜灵素的父亲乃是忠烈之臣,他给儿子留下的满月银锁,不能流到他人之手,于是对唐亮说道:“去打听一下,看颜姑娘把银锁卖到哪间当铺了,你去赎回来。”
“是。”
唐亮办事很是得力,第二天早朝散罢,就把一个银锁交到了朱慈烺的手中。
“平安。”
银锁很是精巧,上面简单篆刻着两个字。
朱慈烺看着银锁,心中不由就响起颜灵素姐弟,嘴角微微一笑……
揣好了银锁,朱慈烺来到坤宁宫,再次试探的向周后请罪。
嘉定伯府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但周后的怒气一直都没有消,一直都不肯见他,他悄悄向坤兴打听,坤兴却摇头,说,母后这一次真生气了,谁劝也不听,朱慈烺只能苦笑,今日来到坤宁宫前,他准备向周后跪拜,看周后是否会见他?
远远地,当太子的步撵在殿前出现时,坤宁宫前守卫的小太监急急进殿禀报。
等下了步撵,殿前的太监和宫女,都是躬身。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更是为他推开了殿门。
朱慈烺心中一喜,小太监没有拦驾,看来母后的气消的差不多,今日要见自己了。
于是,他迈步进入。
正殿没有人,他转往后面的暖阁,刚到暖阁前,就听见里面传出周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