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除了割肉就属出钱疼了,虽然这一次和崇祯十二年不同,那一次是募捐,意思是白白捐给朝廷,这一次是借,而且还有利息,但这并不表示勋贵百官就会踊跃购买,毕竟财不外露是古训,谁也不想让皇帝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财富,所以一定是能少则少,别人五十我四十,总之,一定要把自己装做是一个两袖清风,家无余财的清官。
至于勋贵就更难弄了,他们才瞧不上一个小小的户部呢,所以必须有重臣坐镇,勋贵才有可能卖面子,拿出银子来购买国债。
但从周延儒以下,内阁五臣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主动承担这个责任。
周延儒和陈演是明哲保身,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弄不好就把勋贵和百官都得罪了,蒋德璟虽有想法,但觉得自己还是镇不住,至于范景文和黄景坊都自认威望不够,不要说勋贵,就是殿中的百官,他们也压制不住。
左思右想,算来算去,能担当此任的,好像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太子殿下了。
太子聪慧睿智,军事和政事都有一套,声望正高,此策又是太子提出,所以再没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适的人了。
只是太子是国本,他们是臣子,臣子不能要求国本,所以心里虽然都有这个想法,但却没有人敢提出。
群臣的心思,御座上的崇祯帝感觉到了,站在群臣之前的朱慈烺更是清楚感受,于是向着御座上的崇祯帝拱手:“父皇,国债发行能否成功,最关键在于,勋贵和百官能否踊跃购买,成为商人百姓的榜样,既然国债是儿臣提出的,那儿臣愿意担起这个责任,领衔督办此事,望父皇恩准!”
见太子主动请缨,内阁五臣都是暗暗松口气,其他朝臣心思各异,有人担心,太子出马,十两二十两的银子怕是打发不了了,有人觉得,太子这是自找麻烦,如此得罪人的事情,干嘛自己出头,交给内阁五臣不好吗?
国债成功了,未必有多大功劳,但如果失败了,那可是灰头土脸,会大大降低太子的声望啊。就像崇祯十二年,崇祯帝低声下气,向勋贵百官募捐,前后半年,最后募集出来的数目,却只有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堂堂皇帝的面子,难道只值二十万两吗?虽然不说,但对崇祯帝的威望,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消磨。
太子请缨,群臣的目光都望向了崇祯帝。
崇祯帝却久久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脸色很是焦躁,俨然还在思索其间的利弊,然后他忽然说道:“退朝吧。”
群臣都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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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帝忽然退朝,群臣都是惊讶,崇祯帝可是一个说风就是雨的急脾气,有什么事情,恨不得现在决定了,明天就干,今日朝议,群臣对国债基本达成了共识,照崇祯帝过往的脾气,应该立刻就下旨。毕竟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六,年关在即,时间一刻也不容拖延啊。
但想不到,崇祯帝居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群臣惊异,朱慈烺心中却是苦笑,他知道,那四句童谣,终究是影响了崇祯帝,令崇祯帝对他提出的政策,不免生出了警惕……
“周阁老,蒋阁老,陛下令你二人去。”
下了御台的司礼监掌印王之心,来到周延儒面前,微笑拱手。
周延儒和蒋德璟还礼,跟着王之心去了。
过往,太子朱慈烺一定会跟着崇祯帝去到乾清宫后面的暖阁,父子两人议论几句,没什么事情了,他才会离开,但今日他在暖阁前等了很久,但却迟迟等不到父皇的召见,只隐隐听见周延儒和蒋德璟就“国债”进行争辩……
过了很久,终于,周延儒和蒋德璟从暖阁里面走出来了,两人向朱慈烺行礼,都是面色凝重,所以朱慈烺也看不出究竟谁胜谁负?
周延儒和蒋德璟离开,急急往内阁值房而去了。
“殿下,陛下召你。”内监秦方出现在暖阁门口。
朱慈烺迈步进入。
崇祯帝正在暖阁中踱步,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黄太吉的死,只令他高兴了半天,焦头烂额的国事,随即就又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见太子跪拜,他也不说话,直到太子跪拜许久,他才站住了脚步,望着儿子,用他略显焦躁、但又有点无奈的语气说道:“国债之事……朕同意了,就由你领衔督办。”
“是,儿臣遵旨。”朱慈烺心中一松,急忙跪拜,心知父皇还是脑袋清醒、知大事的。
“但你要记住,千万不可扰民,购买国债,一律自愿,绝不能强买强卖!”
崇祯帝声音又严厉。
“是,儿臣谨记。”
崇祯帝望着儿子,忽然又轻轻一叹:“令人拿真金白银换纸,绝非容易之事,如果不能成功,你也不必强求。”
“是。”朱慈烺知道,崇祯帝一定是想到了四年前的灰头土脸,四年前,作为皇帝的他都没有做到,现在的太子,能行吗?
崇祯帝摆手:“去忙吧。”
“儿臣告退。”
等太子退出,崇祯帝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脸色沉沉。&
……
虽然崇祯帝有所犹豫,但终于是把国债之事,交在了朱慈烺的肩膀上。
朱慈烺顾不上父皇心中那小小地忌惮,他现在只想把这件火烧眉毛的事情办好。
从皇宫离开,朱慈烺直奔户部,和傅永淳、王鳌永商议,又召集户部各司郎中和主事,就国债和国债券的印制和数目,进行详细探讨。
“国债能不能成功发行,又能不能筹集到一百万两,一个关键是制度,另一个关键是宣传,制度令百姓商人相信,朝廷明年可以还钱;宣传则是让更多的百姓和商人知道,朝廷发行国债的用意和用途,令他们知道,他们不止是在购买国债,也是在为国分忧……”
具体细节,朱慈烺不干涉,他只是把中心思想向众官员讲明。
“臣等明白。”
有太子坐镇和领衔,傅永淳王鳌永都是心气大增,比起阁员,太子殿下的号召力,显然更强,不说其他,只说京师里的商人,估计就得卖太子殿下的面子……
“勋贵那边,由本宫负责,官员,由内阁和吏部督导,宣传,则是你户部和顺天府府衙的责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总之,三天之内,京师每一个百姓和商人,都必须了解和知道国债,如果做不到,唯你傅永淳是问!”朱慈烺道。
“是。”傅永淳拱手,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去忙吧,第一张国债券印出来之后,要先送到十王府,本宫要亲自看。”朱慈烺道。
“是。”
从户部离开之时,已经是中午了,唐亮问是不是回府,朱慈烺却说去军营,午饭也在军营解决,于是,太子车马出了户部,往德胜门东街的精武营驻地而去。
经过黄华坊时,唐亮忽然说道:“殿下,那里就是黄华坊。”
朱慈烺知道他在说什么,点点头,并不多言。
唐亮却扭着脖子,不住的朝黄华坊观望,口中小声道:“好久没见小宝,怪想他的……”
颜灵素和他两岁的弟弟颜灵璧就住在黄华坊,平日在京的时候,每隔两天,唐亮就会去看他们一次,但建虏入塞,唐亮跟随太子出征,一别两个多月,昨日回到京师,又忙地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见他们姐弟,唐亮心中不免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