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崇祯帝更是愤怒的补充了一句。
虽然自继位起,崇祯帝就限制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力,不过东厂和锦衣卫本身基本的职能,却一直在运转,这其中就包括侦测京畿民情,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于是锦衣卫的缇骑在京师街道上大举出现,各个酒馆茶楼,也都布置有东厂密探,但发现有人在议论太子和建虏秘密协议之事,立刻就会扑上来,毫不客气的拿下。
只一天时间,就有数百人被捕。
只是这般一闹,原本不知道此中流言的百姓,也渐渐知晓了。
事情反而有点闹大了。
蒋德璟等人听闻了,但干着急没有办法---流言中伤之策太过恶毒,除非是崇祯帝清明坚定,不为所动,反之,如果他们这些大臣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为太子辩解,反倒是会弄巧成拙,被皇帝误认为太子有朋党,更验证了那一句:“一年两年殿上走了”。
因此,他们只能像李邦华所说的那样,静观其变,看一段时间再说。
“陛下睿智,必不会上当!”四辅范景文,对崇祯帝十分有信心。
……
这一次,王德化和骆养性颇为得力,就在太子朱慈烺带兵返回京师的前一天,他们就查出,谣言最初是来自那些从建虏营中逃回的保定败兵,顺带着,又拉出了原保定监军太监,现在已经被贬到神宫监扫地的原御马监太监申春秀。
申春秀早就逃回京师了,不过他是一个聪明人,又在宫中十几年,深知太子
绝不是可以诋毁的,因此他回到宫中后,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兵败的惩罚,对于当日在建虏营中听到的流言,一字未提,如果不是王德化带人找上门来,他是永远都不会说的。
面对东厂提督大太监的审问,申春秀撑不住,不得不说了当日在建虏营中听到的一些话。
“奴婢以为,此乃是建虏的反间计,不可相信……”申春秀满脸是血的补充。
王德化蹲下来,看着申春秀的血脸,阴恻恻地说道:“作为奴婢,你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如实上报,是你应该的责任。至于是不是建虏的诡计,陛下自有评断,用的着你这个奴婢操心吗?”
转对身边的东厂番子:“把他脸上的血洗干净了,给咱家带到乾清宫!”
来到乾清宫时,王德化忽然看到,兵科给事中张缙彦急急慌慌地从殿中走了出来。
张缙彦只是一个七品小吏,平常难得陛下亲自召见,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急务?
王德化心中狐疑,于是迎上去,笑眯眯地拱手:“张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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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内廷三公之一的东厂提督王德化王公公,兵科给事中张缙彦年轻的脸上现出更多的惊慌,他只是一个七品言官,在王德化面前,位阶低的很,虽然言官一向都以骨头硬著称,尤其喜欢和“蛊惑帝王”的太监们作对,但张缙彦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向王德化深深一施礼:“王公公。”然后不等王德化问,急匆匆而去。
王德化站在原地,望一眼张缙彦离开的背影,心中怀疑更多,不过他是东厂提督,经过的历练多了,喜怒早已经不行于色,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急务呢,于是记下此事,进到殿中,向崇祯帝禀报申春秀之事。
“奴婢参见陛下。”
王德化进殿就拜。
但御座上的崇祯帝却久久没有反应。
地板如镜,殿中的西洋钟表滴滴答答,除此,再没有任何声音。
王德化心中不安,心说我哪里做错了?又等了一阵,见陛下还是没有说话,他微微抬起头,偷眼看御座上的崇祯帝。见崇祯帝低头正看着什么,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目光不禁求援的看向了站在崇祯帝身后的王承恩,却发现王承恩皱着眉头,脸上隐隐有冷汗。
这一来,王德化更惶恐了。他只能抬高声音,再次禀报。
御座上,崇祯帝根本没有听见王德化的进入,他正脸色铁青的盯着御案上的一张纸,思想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纸,雪一样的白,乃是最好的官宣纸。墨是最好的墨,如西山之煤,但纸上的字,却像是刺人的刀子,每一个刀口都在流血。
“东边来,帽下口,一年两年殿上走;一个天,两个天,扫掉嵩藁换新颜。”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儒家教育,诗词书文都有相当造诣的书生皇帝,崇祯帝很轻易的就看懂了童谣的意思---白纸上那二十几个通黑透亮的大字,像是一把把地利剑,插在了他本就脆弱的心头。
也因此,他脸色才如此难看,心中的愤怒才有点难以控制。
直到王德化跪在他面前,提高声调,再一次向他禀报时,他才听到了,然后他缓缓抬起杀人的眼睛,冷冷看向王德化。
王德化吓的一哆嗦,急忙又叩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张缙彦告了我一状?这个混蛋,有机会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东边来,帽下口……”此时,崇祯帝咬牙切齿的念出宣纸上的字。
跪伏在地的王德化,身子一颤。
“这首童谣,已经在京师传唱三天了,你听说没有?”
崇祯帝冰冷的声音,从御座飘来。
王德化猛的一叩头。“奴婢……今日刚刚听到。”
“那你为什么不报?”崇祯帝的声音里带着杀气。
“事情仓促,奴婢还来不及禀告……”
“朕看你是不敢禀报!”
崇祯抓起砚台,用力砸了下来,口中愤怒的说道:“朕养你们这些奴才,还不如养一个外人!
王德化不敢闪躲,直任砚台砸到自己身上,墨水喷溅一身,一张惨白的脸,也变成了黑色。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德化吓的连连叩首,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罪不至死,崇祯帝不会处置他,其实,当听说这首童谣之时,王德化心中就大喜,他知道,给太子泼脏水的机会来了,但他常在皇帝身边,深知皇帝性情多疑,又事关太子,如果他冒然上报,不但没有功,很有可能还会被皇帝怀疑他在离间天家,到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人头非是落地不可了。
骆养性应该也是这种想法,因此不敢上报童谣,只轻描淡写的上报了流言。
这两天,王德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将这个信息禀告给崇祯,但想不到,有他人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真是天助我啊。
不经由他,而是别人将这四句童谣告诉皇帝,他免去了“离间天家父子”的嫌疑,他东厂和锦衣卫,也摘的干干净净,任何人也不能说是他们兴风作浪,惹起陛下对太子的猜忌了。
“申春秀怎么说?”
痛斥了王德化之后,崇祯帝压着怒气问。
王德化将申春秀所说,一五一十的禀报。
听完之后,崇祯帝脸色更加难看,他咬着牙,抓起面前的“二十把刀子”,狠狠地揉成了一团,猛地塞到茶碗里,不顾涌溅出来的茶水,用力的将碗盖盖上!
就好像他是要永远的隔绝这四句的童谣,令它永远都不能发生一样。
做完这一切,崇祯帝这才抬起头,眼睛冒着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杀,申春秀连同那些传播流言的保定败兵,一个不留,全杀了,以后再有奸佞传播此等流言,不必报朕,你知道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