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都统!何都统!”
张存仁却是急急策马而来,到了何洛会的马前,叫道:“不可轻易攻击,此时进攻,正和明人心意啊!”
“你说什么?”何洛会怒,被包围了,不攻击突围,难道还要等死吗?
张存仁气喘吁吁,马鞭指向明军盾墙:“都统,我军面对的,并非是普通明军,而是明太子的精武营,你看他们使用的盾牌,几乎是普通盾牌的两倍,长枪也长的出奇,又有鸟铳和能爆炸的铁疙瘩,在他们列好阵型,大盾长枪鸟铳和铁疙瘩一起使用的情况下,我军骑兵冲击,胜算几何?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突破他们的盾阵?就算最后突围了,如果伤亡过重,伤了正蓝旗的元气,王爷又能绕过我们吗?”
何洛会心中咯噔一下,虽然打仗就会死人,但如果伤亡过重,就算突围成功,肃亲王怕也不会放过他。
“不突围能怎样?难道在这里等死吗?”何洛会仍然瞪眼,色厉内荏的问。
张存仁马鞭向后一指:“我去看了,刚才那股大水虽然来的急,冲倒了我们不少弟兄,但存量并不多,随着河水的流淌,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河面就会恢复正常,到时我们就可以涉水返回,退一步讲,就算河水不退,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等肃亲王造好了浮桥和木筏,我军依然可以撤退,择机再战,何必将将士们的性命,白白葬送在明军的鸟铳和长枪之下?”
何洛会皱着眉头不说话,虽然他时不时的就会对张存仁冷嘲热讽,打心眼里,他瞧不起张存仁这样汉人降将,不过他却也不能不承认,论见识和谋略,张存仁胜他太多,不然张存仁也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并跟随肃亲王出征。因此,听完张存仁的话,反复想过之后,虽然感觉自己有点折了面子,但他最后还是说:“既然张参政这么说,那就暂时不攻。不过王爷那边怎么办?”
张存仁抱拳:“我亲到河岸边,向王爷呼喊,说明此间情况和我们的想法。”
何洛会微微松口气:“有劳张参政了。”再转对身边的中军官:“命令停止攻击,所有人,不论白甲兵,旗丁,还是蒙汉士卒,都下马防御,多用盾牌,严防明军的攻击!”
同一时间。
北岸。
见中了明人的诡计,原本的浅水变成了大河,豪格先是目瞪口呆,接着眼睛冒火,几乎快要急疯了,他挥舞马鞭,声嘶力竭的在呼喊:“快,拆了那些马车,造桥,造桥!”
对豪格来说,河间府的失败,已经足够他窝火了,但想不到啊,就在他面前,明军竟然如此戏耍了他,一万五千人马,被河水硬生生地分成了两截,冲到对岸的有七八千,自己身边只剩六千多,此外还有将近一千人,被淹死在了滚滚河水之中,对豪格来说,这是侮辱他智商的奇耻大辱啊,他不能接受,他一定要救回南岸的兵马,不然他必将声名扫地,被多铎他们永世耻笑。
得了豪格的命令,建虏手持长刀或者是短斧,疯狂劈砍明军丢弃的马车,试图改造成浮桥,最起码也要造成木筏,以增援对岸,而在劈砍之中,建虏士兵发现,马车上装载的根本不是粮米辎重,也是一袋袋的沙土,由此可知,明人是早有计划。
在赶制木筏和浮桥的同时,豪格又令善巴带了一支人马,往下游寻找过河的渡口,以增援对岸的何洛会。
此时,张存仁策马来到河岸边,隔着子牙河,大声呼喊,将情况向豪格禀报。
此时的豪格,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听完张存仁的禀报,立刻知道,张存仁的建议是对的,这个时候突围,只是增加无谓的损失,于是大声吼道:“张存仁,好样的,皇阿玛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智将,你和何洛会一定要坚持住!等到河水退去,本王亲率大兵,和你们共击狡猾的明人!”
“嗻!”张存仁在马上虚拜一下,然后返回自己的军阵,决意固守。
……
明军中军大纛之下。
见原本正要重骑突围的建虏,忽然偃旗息鼓,又退了回去,骑兵纷纷下马,排成队列,竖起携带的一些小盾牌,准备防守之时,吴甡知道,建虏军中还是有能人的,看出了河水不能持久,此时不强冲突围,反而是选择了保存实力,固守待援的做法。
就兵家来说,这是最明智的。
甲计划失败,但吴甡还有乙计划,于是他大声命令:“建虏不出,那我们就自取,来啊,擂鼓,摇旗,全军总攻!”
“是。”
中军官接令,然后大声将吴甡的帅令传下去:“擂鼓,总攻!”
就在豪格造桥造筏、何洛会等人准备固守待援的同时,耳朵里忽然猛听见“咚咚咚咚~~”的战鼓声,抬头看,只见明军阵中,军旗摇动,十几面战鼓,忽然一起擂响,其声,震动天地。
随即,所有明军都举起手中的武器,盾牌兵拍打盾牌,齐声三呼:“杀,杀,杀!”
耳膜鼓荡,天地摇晃,声浪和气浪,直贯云霄,两万热血男儿,一起呼喊,宛如是一气迸发出了几十年来对辽东战事失败的愤懑,又宛如是对那些死在建虏刀下的亲人故友的召唤,三声杀字,字字如巨炮,令包围圈中的每一个建虏,听了都是心惊胆战,即便是何洛会率领的一部分镶蓝旗精锐白甲兵,此时也都是人人变色--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看盔甲和兵器,正听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就知道眼前的明军,绝对是一支劲旅。
对岸,豪格脸色也变了,他知道,对面的明军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一口吞下过河的大清勇士。
“休想!休想!”
豪格咬着牙,盯着对面,脑子里面只有这两个字在咆哮。
三声喊杀之后,明军左右两边的盾墙,首先动了。战旗之下的刘耀仁和张尔垫拔出长刀,向前猛指。
“虎!虎!”
每喊一声,持着大盾的盾手,就向前迈出一步,长枪鸟铳手亦步亦趋,长枪如刺,鸟铳瞄着前方。
就这样,左右两面盾墙在盾牌手的“虎虎”声中,整齐无比的向建虏压去,虽然动作很慢,但气势却像刀锋一般的凌厉。
建虏的八千兵马,被包围在河岸边的狭窄空间里,本来就拥挤,明军左右两边一逼,那种拥挤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面对险境,何洛会像是一只掉入陷阱的野兽,他红着眼珠子,高声命令:“不要慌,明军就是一群手下败将而已!鄂木布楚唬尔,你守住西面,德尔赫礼,你守住右边,张存仁,你负责支援,其他人,随我一起守住正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斩!”
举起右臂,又大呼:“大清勇士,肃亲王正看着我们呢,严守阵地,令明军有无回!!杀,杀啊!”
“嗖嗖嗖嗖……”
明军两边夹击的盾墙,在行进了十步之后,距离建虏就只有八十步,于是建虏弓箭手张弓搭箭,向他们倾射箭雨,羽箭破空之声密如急雨,遮天蔽日的升起又落下,在明军阵中掀起一阵叮叮当当,羽箭射中甲胄,但却被弹开的声音。
建虏的箭雨不可谓不密集,但却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明军盾墙的前进。
明军盾墙如山如岳,即便有一些不走运的士兵被倾泻而来的箭雨射中面部,或者被箭雨所伤,他所在的位置,立刻就会有人顶上,整个盾墙前进的脚步,丝毫也不受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