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心中不安,不过他相信,吴甡的兵马没有出现在河间府城下,一定是有原因的,以吴甡的谋虑和城府,应该是在策划、等待什么,但愿吴甡的计算不会出现失误,不然情况就糟了。
虽然是太子,但朱慈烺毕竟是一个人,他只能主持通州的防务,河间府昌平和辽南海州的战事,还得需要臣子们去冲杀。是胜是败,并不是他这个太子所能决定,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挑选精良的将帅和优良的兵马,赋以他们信任,并给以他们充足的后勤支持……
至于建虏明日会使用火药炸城之事,城中并没有什么预防的最佳手段,只能是两个字,死战。
“殿下是在担心河间府?”堵胤锡看出了太子的忧虑。
朱慈烺目光望向河间府的方向:“河间府如果有失,我的苦心,就白费了啊。”
“殿下勿忧,鲁督是极有谋虑的人,臣以为,他慢兵不进,必有缘故,”堵胤锡肃然道:“到是现在通州的危局,才是殿下应该优先考虑的啊。”
朱慈烺看他:“你也担心通州守不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堵胤锡深深一辑,肃然道:“臣以为,必须预备退路了。”
“是啊殿下。”袁继咸更急:“应立刻急令天津巡抚路振飞,顺天巡抚潘永图,连同香河的两千守军,不惜一切,打通北运河,如此,就算出现什么万一,也不至于无法挽回。”
朱慈烺脸色凝重的摇头:“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殿下~”袁继咸急。
朱慈烺摆手,毅然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紧守通州,而非撤退,河间府战事不明,辽南也没有消息,现在放弃通州,岂非是满盘皆输?再者,通州危急,难道出了通州,乘坐在天津水师的小船之上,就一定安全吗?建虏连日猛攻,兵力已经折损不少,我倒是想要知道,黄太吉和多尔衮,究竟愿意在通州城下扔下多少尸体?又或者,多少尸体才是他们承受的极限?我们在苦撑,黄太吉和多尔衮又何尝不是?”
“最后,火药炸城,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不能掌握其中诀窍,火药放的再多,也不过是一场烟花罢了。”
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有限,即便是经过朱慈烺改造的火药,也不能和后世的十分之一相比,在这之前,不论是李自成在开封,还是明末清初,明清两方争雄,都曾经试图用炸药炸城,但没有一次成功的,直到清朝末年,太平军崛起,南京之战中,太平军才第一次成功的用棺材装火药,炸开了南京的城墙,而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后的事情了,这一世,因为有朱慈烺这个穿越者,渡海攻击的明军才得以提前两百年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建虏虽然缴获了一部分的大明火药,但却并不知道其中的诀窍,就这么挖一个大坑,火药往里一塞,就想要炸开通州城,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了,经过连日的激战,西南城墙已经出现了两个拳头宽的一道裂缝,有摇摇欲坠之势,说不得不用那么大的威力,就可以将城墙轰塌,这也是朱慈烺的忧虑所在。
“殿下……”袁继咸跺脚。
堵胤锡却是对着朱慈烺肃然而鞠:“愿随殿下死战!”
……
清晨。
建虏又一天的猛攻开始。首先是三门重炮,对着西南角城墙,猛烈轰击。“轰轰轰轰”的巨大声响中,西南城墙被砸得木屑和石屑一起在空中飞溅,大地也和城墙一起摇晃,烟尘滚滚,三步不见人,有铁弹砸到城头,掀起一片血肉和惨叫,几个闪躲不及的明军将士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三门重炮一口气吞出了十几枚的铁弹,炮管发红发烫之后,终于是停止了轰击,接着,军旗摇动,号角呜呜,建虏攻城开始。
盾车之前,云梯在后,刀牌手弓箭手鸟铳手跟随盾车前进,到了城下八十步,站住脚步,弓箭手张弓搭箭,朝城头倾射箭雨,扛着云梯的朝鲜仆从军奋力向前,将云梯勾在城墙之上,穿着重甲的汉军旗刀牌手则从盾车后面闪将出来,一手盾,一手刀,开始蚁附攻城。
不同于前几天,今日建虏攻城尤其猛烈,不但两白旗的重甲精锐,就是黄灿灿地两黄旗精锐,也开始举着大盾向前,因为太子殿下早有交代,主守西南角的杨轩特别留意建虏的盾阵,很快他就发现,最少有四个建虏盾阵,每阵一百人,往城下扑来,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爬云梯攻城,而是掩护朝鲜人在城墙下挖掘坑洞。
“炸雷!火罐!”
杨轩嘶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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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预防建虏在城下挖坑,从昨夜到今日凌晨,明军在西南城墙预备了大量的火罐和炸雷,为了就是对付建虏的盾阵。于是炸雷和火罐猛烈掷下,将城墙下变成了爆炸场和火焰山,拥挤在城下的建虏被炸的哭爹喊娘。
但建虏连绵不绝,丝毫不因伤亡而退却,同时的,他们躲在盾车后的弓箭手向城头猛烈倾射箭雨,很多投掷炸雷或者火罐的明军将士,稍一露头,就被他们当面射死,继续燃烧的火罐或者是炸雷,落在城头之上,虽然很多立刻被捡起,重新投掷到城下,但还是有一些来不及捡拾,在城头发生爆炸,误伤到了同袍。
炸雷和火罐之后,明军又往城下倾倒金汁,这一来,那些凭借大盾保护,没有被炸雷和火罐所伤的建虏重甲兵,立时就顶不住了,虽然他们事先都在脸部和手腕缠绕了厚布,防备的就是金汁,但滚烫的金汁之下,还是有很多人被烫伤,原本严丝合缝的盾阵,立刻就露出了空隙,守军趁势连续扔下手炸雷,将正在挖坑的朝鲜人,炸的血肉横飞……
建虏中军战旗之下。
观战的建虏将领都是脸色发青,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攻城战役了。通州,就像是一台超大型的绞肉机,将每一个冲上前去的大清勇士都绞成血肉。
“照这么打下去,大清勇士非在通州死光不可……”有建虏大臣在心中恐惧的想。
多尔衮却是脸色平静,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攻城不顺和一个个大清勇士的倒下,而产生波动,他望着通州城头,就如同是在望着一座无人值守的空城一样,眼前的战火硝烟,好像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只有他的亲信近臣,萨克萨哈注意到,睿亲王握着马鞭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已经发白了……由此可知,睿亲王心中是何其的紧张?眼前的战局,对他的冲击力,又是何其的巨大?
“无用的狗奴才!”
见刚刚冲上去的一个对镶黄旗盾阵被明军猛烈的炸雷和如柱的金汁击溃,两黄旗的鳌拜怒了,他亲自抓起一面大盾,不顾自己护卫统领的身份,亲自往城下冲去,途中还奋起盾牌,击死了一个站在原地,胆怯不敢进攻的朝鲜士兵。
不同于普通士兵使用的大盾,鳌拜抓起的,乃是一面特制的大盾,面积是一般大盾的两倍,而且铁皮包裹,份量超过三倍,比门扇还要大,不论炸雷和火罐都伤不到他,金汁淋下,也可以抵挡。
鳌拜之后,又有十几个力士,抓举大盾而上。
嗖嗖嗖嗖,砰砰砰砰,箭矢来去,鸟铳轰鸣之中,城上城下,不住有人倒下,建虏从上午一直攻到午后,在付出了尸山血海的代价之后,终于是成功的在通州西南城墙脚下挖了一个圆形的,足可以防止百罐火药的大坑---虽然城头守军拼尽全力,阻挡击溃了另外三个盾阵,但鳌拜亲自带领的那队盾兵,因为使用的都是巨盾,不惧炸雷和火罐,又可以支成人形,预防城头倾倒而下的金汁,虽然守军拼命攻击,杀死杀伤了大量的挖坑朝鲜兵,但却依然无法阻止坑洞的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