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提的义兵制甚好,臣附议。”凌义渠再不犹豫,立刻拱手支持。
“臣也附议……”又一大臣走出,却是三辅蒋德璟,蒋德璟现在隐隐然是东林之首,他的支持,有极大的象征和引导意义,于是,殿中响起更多朝臣的附和之声,尤其是户部尚书傅永淳更是不住的点头,施行义务兵,京师立刻就会多出十几万的兵,一个问题随之而来,那就是兵士的口粮问题,虽然是义务兵,不挣饷银,但饭食朝廷却是要负责的,傅永淳担心户部的粮仓支撑不住,现在太子提出豁免之策,一人养三人,城中那些有钱人必然会豁免,这一来,能收到不少粮米,户部粮仓的压力会大大减轻。
御座上,崇祯帝的眉头渐渐舒展,
不过也并非没有疑议。
“殿下,”皓白长须的礼部尚书林欲辑站出,向朱慈烺拱手,颤颤巍巍地说道:“当初太祖皇帝设立户籍,军、民、匠、灶四户各司其业,各有所长,现在朝廷‘欲’从民户、匠户、灶户、商户中征兵,怕是弃其长而取其短,徒自造成伤亡,出六石米就可以豁免,富家子弟们必然选择交米,到时候在城头死伤的,只能是普通民户匠户和灶户,这岂非是不公平?”
“更不用说,他们心中一定是不情不愿,这样强抓来的兵,能有战力吗?因此老臣以为,与其征募义兵,搅动民心,倒不如速调离着京师不远的宣大兵、山西兵,入京勤王。”
在朱慈烺看来,身为礼部尚书,林欲辑总是有一些书生气严重的迂腐想法,大敌当前,只要有兵,哪还管他什么愿意不愿意?如果都要愿意才能当兵,现在的卫所兵估计一个也剩不下了。
但林欲辑的质疑,他却必须解释,不唯林欲辑是礼部尚书,更因为林欲辑所问,其实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于是回道:“建虏历次入塞,有两个清晰的战略目的,第一,抢掠我大明的财物和青壮,第二,伺机在野战中歼灭我大明的主力精锐,去年建虏入塞,宣府兵受损严重,大同兵自松山战败后,战力到今日也还没有恢复,山西兵本就孱弱,又距离遥远,三地兵马加到一起,能驰援京师的,怕也不会超过五六千人,老实说,就算全调来京师,怕也发挥不了大作用,而算时间,宣大兵最快十五天,山西兵怕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京师,但建虏会在三河盘桓十五天吗?”
“不会的,豪格虽然愚蠢,但黄太吉和多尔衮却是精明,学生以为,三河的假象瞒不过他们的,建虏大军很会就会出现在京畿,如果宣大兵和山西兵冒然向京师移动,怕是正中建虏下怀,一旦有变,不但白白丧失兵马,宣大和山西之地将无兵可守,因此学生赞同兵部的意见,宣大兵和山西兵都不可轻动,非万不得已,不宜向京师移动。”
“再者,在京师征集义兵和调集外镇兵马进京勤王,并不矛盾,一个是强内,一个是引外,就眼下的局势来说,强内比引外更重要!只有京师强健了,城防稳固了,勤王的外镇兵马才能更有效果。”
太子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众臣听了,大部分人都是微微点头。有朝臣在心中暗暗感佩,经过一年的历练,感觉太子殿下比去年更加成熟,更加稳重啊,大明,未来将有一个圣天子啊。
连林欲辑也不得不承认,太子说的有一定道理。
朱慈烺继续道:“至于公平。学生以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上下齐心协力,人人参与,方才是聚拢京师人心、守卫京师的最佳方式。富家子弟不善劳作,上了城头怕也做不了许多事,说不得还会添乱,倒不如让他们拿出粮米,给民夫饱食,如此事半功倍,各取所需,朝廷负担也能减轻一些。”
“至于京师义兵的战力问题……学生以为,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的,只要善加操练,在城头见过血之后,不论军户、民户、匠户、灶户,商户,我相信,都是可以变成强兵的。就如我精武营的新募将士,他们很多人都是民户,但无论开封还是玉田,他们的英勇都有目共睹,难道有人敢说他们不会打仗吗?”
“至于不情愿,世间本就没有完全情愿的事情,面对战争,人人都想趋利避害,躲避战争,但如果人人都这么做了,又有谁来保卫京师?”
“再者,义兵未必一定要上城杀敌,只要他们能修筑工事、保障后勤,运送伤员,为城头将士输送箭矢武器,做巡逻瞭望之类的辅助作战任务,使京营将士可以专心御敌就可以了,只有战事吃紧,京营伤亡过重时,才会把他们顶到第一线,所以老尚书尽请放心,朝廷绝不会让他们徒自牺牲的。”
朱慈烺心平气和,声音清楚的将自己的理由说完。
御座上的崇祯帝微微点头,对儿子的口才和条理,越发喜欢了,心想,我儿似我啊……
“……”林欲辑哑口无言,白须抖动,向太子施一礼,退回原处。
眼见朝臣对义务兵制已经形成了共识,利弊也分析的足够清楚了,御座上的崇祯帝也不再犹豫,立刻命令内阁拟旨,连夜行动,明日清早就要将“义务兵制”昭告全城,令内阁,兵部,刑部和顺天府共同执行,照京师户籍册,挨家挨户摘选义兵,并且给出期限,三天之内,必须将义兵聚集完毕,任何人也不得抗命,但有不从者,以通敌论处!
军情如火,建虏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京师城下,且事关重大,因此崇祯帝明令由首辅周延儒亲自负责此事。
周延儒知道这个担子重,怕是要担当骂名,但身为首辅,他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这事处置完毕,下来就是另一件大事。
“太子听旨!”一直坐着的崇祯帝站起,目光望着站在殿中的太子。
朱慈烺急忙跪倒。
“朕令你总督天下兵马,代朕领军,总揽内外一切军务……”崇祯帝的声音从御台上传来。
一点都不意外,谁都知道,这个位置,舍太子再无他人。
朝臣中,那些不喜欢太子领军,总觉得太子尚武好战,权力太大非社稷之福的迂腐之臣,都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儿臣领旨。”
朱慈烺跪拜之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个请求。”
“讲。”
“儿臣既然领了担子,就不止是太子,也是总督了,儿臣希望能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朱慈烺道。
崇祯帝笑了:“你是代朕领军,这两个权力自然是有的,何必再请呢?”
“谢父皇!”朱慈烺拜首。
既疲惫又兴奋的崇祯帝没有察觉出异样,但殿中群臣中的那些心思透亮者,却感觉太子的多此一举,好像是大有深意,不过他们却也猜不透太子到底所为何来?
和崇祯帝不同,太子从来都是喜怒不行于色,连光时亨攻击他是李世民,会有玄武门之变时,他都没有露出过一丝怒意。
没有怒,同时也没有喜,去年击退建虏那么大的功劳和那么大的惊喜,太子在返朝拜见崇祯帝时,一直都是凝肃认真,眼中一点喜悦都看不见。
太子的心思……难测啊~~~
“再给杨文岳传旨,令他督保定兵、京营运河之兵,山东兵,河南兵,严守运河防线,赐尚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