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平面地图,这种立体的沙盘,给人的感觉更加直观,也更容易部署指点,吴三桂等人也就罢了,曾经在潮白河之战前见过一次,郑森郑鸿逵叔侄却是第一次见,眼中又惊讶又佩服---皇太子军中总是有令人大开眼界的新奇物件,从遂发鸟铳到沙盘地图,一直如此。
站在沙盘前,可以一目了然的了解到建虏在辽南辽东沿海的布置,有兵防守的屯子和建虏在沿海修建的炮台,都清楚标注了出来。几个大城,比如盖州复州,也都标出了大概的防守兵马。其间通行的几条道路,相互之间的河流,可以凭险据守的一些山梁和高地,水源处,密林处,都清楚标记……
年轻的郑森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太子,真不是常人啊,
众人围在沙盘前,军情司照磨李纪泽拿出参谋司制定的关于渡海攻击的初步方案,向众将讲解。
军情司的谋划,大军登陆点选在连云岛。
连云岛,一名连云峪。在今辽宁盖州市西北十五里,大青河口外。《明史·地理志》盖州卫:“有连云岛,上有关。”全岛东西长3公里,面积2平方公里左右,建虏修建有炮台,据龙武水师刘应国介绍,岛上守军大约有五百。
注:四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泥沙淤积,连云岛现在已经不存在,和陆地已经连接在一起了。
先在连云岛登陆,再以连云岛为跳板,夺取盖州,然后向北,直取营口和海州。海州是建虏大城,也是建虏南北粮草辎重转运的中心,现在由汉奸尚可喜镇守,破了海州,不但能破坏建虏的后勤粮草,最重要的是,能惩灭尚可喜这个大汉奸。
而同时的,在将吴三桂等部的兵马送上海岸之后,郑森的登州水师和龙武水师原地待命,陈兆兰和施琅统辖的天津水师,则是要绕行到辽东海岸,对金州旅顺等地实施炮击,牵制建虏兵马,令沈阳的建虏搞不清楚,明军的攻击重点究竟在哪里?
对军情司的计划,吴三桂等人都表示认可。
而军情司对具体细节的考虑,更是令他们叹服。
比如遇到攻不破的坚城,或者被建虏围困,要如何撤退,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海边舰艇的安全,不至于被建虏断了退海的道路,陆军上岸,海军如何继续策应?撤退时,又要如何撤退?军情司都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和应变措施。
军情司竟然将计划做到了这么周密,京营的张名振张家玉已经习惯,吴三桂马科等人却都是惊奇,这个时代行军作战,虽然事先会有计划,但大多都是笼统的大战略或者是大战术,像军情司这么细致,不但撤退路线,和战事中可能遇上的各种情况,就提前进行布置,令众将做到心里有数,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这只是军情司的初步规划,但不是最终决定,到了战场上,诸位将军可以随机应变,另外,也请诸位将军指点,看是否有遗露或者是错误的地方。”讲解完毕,李纪泽躬身向诸将施礼。
军情司的计划很细致,众将一时都想不出遗漏和需要补充的地方。再者,谁都知道军情司是太子的智囊单位,当着太子的面,指出军情司的错误,好像是不给太子面子,朱慈烺看出了众人眼中的忌惮,于是肃然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计划关系到渡海攻击的成败,也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诸位且不可有所忌惮和隐瞒,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多指出遗漏,这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太子鼓励,众将这才胆大了一些,于是就计划的细节和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提出询问。
朱慈烺仔细的听。
马科和虎大威都是粗人,没什么谋略,只问了一两个简单问题,就问不出其他了,吴三桂问的很多,也很详细,看得出,三人之中,虽然他年纪虽小,统兵时间最短,但悟性和将才却是最高的。
“殿下,我登州水师也想要上岸杀敌,请你准许!”
郑森请命。在军情司的计划中,登州水师只负责夺取连云岛,再护送吴三桂等部上岸,其后便要一直待在海岸边,时时准备将撤退的百姓和军队,送到登州,郑森不甘心只做一个运输队长,而且他对麾下水兵的陆战能力也有一定信心,所以想要上岸参战。
朱慈烺摇头:“将辽东的汉家百姓撤退到登州,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登州水师能做好这件事就已经算是立了大功,杀敌之事,还是交给几位总兵吧。”
“是。”郑森微有失望。
军议结束,众将离开大帐--从明日起,他们就要一起操练,不但练习攻城和速战,也要练习登船和下船,特别这一次所有渡海攻击的将士都有战马,吴三桂、马科部更是一人双马,如何快速有效的登船下船,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技巧,需要补足的短板。
“殿下,有塘报。”
众将离开,吴甡也正要起身,内监于海捧着刚刚送到的一封塘报,急急进到帐中。
朱慈烺打开看,看完交给吴甡。
原来是辽东巡抚黎玉田发给兵部的关于建虏动向最新的一封汇报。
在调吴三桂马科入关之后,朝廷给黎玉田的命令是,严守宁远,同时要将宁远情况和建虏动向,时时汇报给兵部,也因此,这两天,关于宁远的塘报特别多。
虽然塘报是给兵部而不是太子,但塘报到山海关后,山海关的辽东督师范志完会将塘报抄录一份,交给太子,这是兵部和太子共同交代给他的命令。
“九月初九,建虏侦骑大举出动,人数超过平日的数十倍,甚至有十余骑出现在宁远城北二十里处,情势危急,建虏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宁远军的调防……”
吴甡看完塘报,抬头道:“建虏主力正筹备入塞,绝不会在此时分兵攻击宁远,再者,宁远城池坚固,又有红夷大炮,又岂是建虏一时所能攻破的?这个黎玉田也太紧张了。”
朱慈烺沉思道:“不能大意啊,吴三桂初八离开宁远,初九建虏的侦骑就成倍增加,由此可知,多尔衮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我听闻多尔衮胆大心细,他既然在锦州,那么就一定不会放松对宁远的注意,我不担心他攻击宁远,我担心的是,他在知道吴三桂和马科的精锐骑兵入关后,会察觉到我们渡海攻击的计划。”
说着,翻开辽西地图,盯着锦州的方位,沉思的问道:“先生以为,多尔衮后续会有哪些试探手段?”
吴甡捻须说道:“如果派出众多侦骑而不得,那多尔衮很有可能会派出小支人马,攻打宁远最前线的连山驿,以期从宁远守军的动向中,判断出宁远的虚实。”
“那要怎么应对?”朱慈烺问。
吴甡道:“臣以为,不必理会,令守军坚守即可,建虏的本意,并非是攻城取地,而是探我虚实,因此,他们不会不顾死伤的猛攻,连山驿虽是小堡,但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攻下的,拖个三两日,建虏自然就会退去。
朱慈烺微微点头,但心中却仍然有一些担心,沉吟道:“到现在为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建虏入塞的统帅是谁?如果是多尔衮,那么他近期必然是要带着正白旗主力离开宁远,常理推断,在这之前,他应该会搞出一些动静,以牵制我宁远守军,令宁远军不敢入关支援,两者相加,锦州建虏对宁远的骚扰,怕是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