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萨哈静静听,不敢多言。
多尔衮继续道:“更令人惊奇的是,只用一年的时间,明太子就在明国京营练出了一支精兵,自古名将也不过如此。所以啊,钱粮青壮、各处城池只是明国这棵大树的枝叶,明太子才是大树的根节,纵观明太子这两年在明国朝堂的表现,已经是改变了明国许多,如果再给他一到两年的机会,明国必有大变,国穷民叛之势,说不得就会平缓下来,而明国这株大树,就会变得不可伐,皇上执意亲自帅兵入塞,一个原因是因为李自成不中用,被明太子击溃,以后怕是难以消耗明国的国力和牵制明军的主力,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明太子这个人……”
苏克萨哈彻底明白了,大清入塞,就算能抢到一些钱财粮米,破坏一些城池,但比起明太子在朝堂上的大改革作为,怕也是事倍功半,钱财什么时候都能抢,但斩断明太子的机会,却是不多,现在明太子的实力尚弱,大清还有机会,如果再等几年,等明太子更成熟、麾下兵马更多、在大明朝堂上更有发言权,大清再想要对明太子有所不利,难度就会成倍增加。
不过苏克萨哈迅速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脱口而出:“大清入塞,明太子一定会守在明国京城,我大清要如何对付他?难道是要攻击明国京师吗?”
多尔衮摇头:“当然不是,最初我对这个问题也有疑惑,不过就在刚才,我忽然想明白了,说起来,还是我那个八哥皇帝想的更远,想的更深啊,他提前就勘破了其中的关健……”
苏克萨哈眼有疑惑。
“你我的第一直觉都是以为,明太子一定会缩在明国京师,主持明国京师防务,但那是寻常人的想法,明太子可不是寻常人……”多尔衮道。
苏克萨哈惊喜道:“主子是说,明太子会离开明国京师,和我大清对战?”
多尔衮点头:“是的,明太子是一个聪明人,他一定已经看出,我大清虽然数次入塞,但从来都没有强攻北京的计划,既如此,他和他京营兵马,留在北京城,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各处的城池,被我大清攻破,以他年轻气盛的脾气,岂能坐视?至于明国皇帝和朝臣的阻止,以他的聪明,一定有办法对付。”
苏克萨哈眼睛发亮,握起拳头:“那就太好了,如果明太子领兵出京师,守卫某一城,我大清就可以聚兵围之,先围城打援,将试图前来援救的明军杀个稀里哗啦,再猛烈攻城,就如当年攻打高阳城的孙承宗,如果是野战相遇那就更妙了,就如巨鹿之战的卢象升,我大清铁骑突击,可以将其一举歼灭!”
多尔衮点头:“这应该就是我八哥心底最真切的想法,他料到明太子必不会缩在明国京师,一定会领兵出京师,想办法阻扰我大清的入塞,只要能找寻到他的所在,以我大清凌厉的兵锋,将其一举歼灭,并非不可能。不过明太子毕竟不是常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明太子算计,我八哥不放心,因此才要亲自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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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苏克萨哈彻底明白了,原本他心里还嘀咕:黄太吉不用主子,怕是在打压两白旗,不给主子建功的机会,现在才明白,事情并不是这样,黄太吉亲自领兵,乃是为了明太子,虽然主子的领兵能力并不弱,但论起阴谋诡计,却是不如黄太吉的,不然当年的汗位,也不会落到黄太吉的手中……
多尔衮目光抬起,看向堂外,沉吟说道:“我八哥心思缜密,由他亲自领兵,我大清的胜算,最少增加两分,不管明太子是要做死守城池的孙承宗,还是要做野战阻我的卢象升,大概率都不是我八哥的对手,不过这并不能表示此战必胜,从去年的征明之战和开封之战来看,明太子智谋深远,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妙招……所以我才说,破关而入,只能算三分之一,剩下两分,尤是未知之数。”
苏克萨哈抱拳道:“主子勿忧,明太子虽然多智,不过终究年少,去年他初出茅庐,豫郡王不了解他,被他占了便宜,今日我大清皇上御驾亲征,三军振奋,有皇上的深算和睿智,加上我大清的十万勇士,我料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大清!”
……
秦皇岛。
大明皇太子朱慈烺九月初五从京师出发,前往秦皇岛,沿途巡视蓟州、永平、抚宁等地的防务。
在蓟州时,朱慈烺巡视蓟州防线,和蓟州总督赵光忭,总兵佟瀚邦深谈,虽然兵部和参谋司都认为,今冬建虏如果入塞,怕是不会再从蓟东突破,以免重蹈去年多铎的覆辙,但朱慈烺却依然不敢放松。
“月底之前,蓟东长城沿线的守军,会全部撤回蓟州,只留少量的烽火台报信,蓟州,永平,抚宁,玉田的城池今年都扩建并加固,臣已经传下命令,要各处百姓整理行装,携带粮米,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各城则是做好接收的准备,但使建虏入塞,百姓们要立刻避入附近的大城中。”赵光忭汇报。
半年不见,感觉他削弱了最少十几斤,人也黑了许多,若非是穿着二品的官袍,倒像是一个山间的樵夫--一年时间,赵光忭大半都在长城沿线的堡子里度过,亲自督导官兵操练,加固长城,蓟州沿线,所有的堡子,他几乎全部都走遍了。
就朱慈烺所知,上一个这么做的总督,还是时任宣大总督的卢象升,赵光忭武力不如卢象升,但这份责任心,却和卢象升不相上下。
朱慈烺对赵光忭很满意,对蓟州附近的长城关隘,也是比较放心的。
初九,朱慈烺到永平,永平巡抚马成明向他诉苦,请求粮米。
因为有蓟州防线的存在,蓟州之东的永平抚宁,已经不再是大明防御的重点,但永平抚宁等地毕竟还有十几万的百姓,如何保护他们,令他们免受建虏的侵害,是朝廷的责任,也是朱慈烺始终放在心头的一个担忧。
从去年到今年,永平和抚宁都有扩建,城中更专门修建了供难民临时居住的场所,还招募了不少的守城乡勇,不过粮草依然是困难所在,两地存粮都不多,又没有什么富商可以募捐,如果建虏长期围攻,两地都是守不住的。马成明不止一次的向朝廷哭穷要粮,今日遇到皇太子,当然不会放过。
初九夜,从辽东归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链忽然在帐外求见。
朱慈烺大喜,赤脚跳起来:“快传!”
李若链是三月份离京,跟随马绍瑜袁枢出使辽东的,现今已经是九月份,足足走了半年,半年不见,李若链黝黑如铁,皮肤干燥如沙,唯有高大的身躯没有变,第一眼相见,朱慈烺几乎不敢相认,李若链在他面前跪拜,一向沉稳的声音,也微微有点激动。
朱慈烺双手搀扶,赐座,令唐亮上茶,再详细询问辽东之行的经过和见闻。
“你见到高文采了?”听高文采已经到了建虏沈阳,而且成了建虏汉军镶蓝旗旗主佟图赖的亲信家丁,朱慈烺惊喜不已---高文采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而听完李若链的详细汇报,朱慈烺有些感叹,也有些担忧,感叹的是,高文采独自一人出关,千里之行,能成功的混到沈阳,并成为建虏将领的家丁,这其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和生死?而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些凶险和生死,毕竟会成倍增加,想着高文采那一张坚毅年轻的脸,高文采的声音似乎有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