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登上云梯的八旗重甲兵,还要面对砖石滚木的猛砸,闪躲中,不住的落梯,而当他们临近城头,则会遭到三到四支长枪的同时攒刺。
即便如此,仍有一些悍勇的重甲兵登上了城头,
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八旗重甲兵首先看到的就是阎应元。
仗打到现在,阎应元预备的后备队已经全部打完,连他身边的亲兵也都被分派到了各个墙垛口,阎应元身边现在仅有的,只有两名跟随他多年的老家人,配上汪奇和几十个原本的骑兵。
而驻守西北角这一片城墙的官兵和社兵,在建虏连续的猛攻和炮击之下,已是损失惨重,此时依然能紧握兵器,坚守岗位的,已经不足刚开始的一半了,面对身披三重铁甲,气势汹汹的登城建虏,很多人眼睛里都露出了惧色。
“杀!”
第一个八旗兵刚一露头,阎应元就一刀斩了过来,将他直接斩落城下,但几个云梯不住的有八旗兵登上--虽然大部分爬城的八旗兵都在半途之中掉下云梯,但冲上城头的少数八旗兵依然给城防造成了巨大麻烦,不止是因为他们身披重甲,刀枪难入,更因为在一天的激战之后,守军伤亡严重,最初能轻松组起盾阵,然后用鸟铳集射、消灭敌人的办法,现在已经有点用不上来,盾兵,长枪兵和鸟铳兵都有点各自为战的意思。
阎应元大声嘶吼,一边战,一边令部下重整阵型,用鸟铳向建虏集射。
但冲上城头的八旗重甲兵都经验丰富,而且非常悍勇,他们并没有聚在一团,而是拼命的往人多的地方杀,一个八旗重甲兵就将十几个守军搅的手忙脚乱,盾兵,长枪兵和鸟铳兵一时根本无法组成阵型。
再这么下去,等登上城头的八旗兵逐渐增多,西北角城墙必失无疑。
“杀虏~~”
正危急之时,忽然听见一阵震天的喊杀,一大彪的人马忽然沿着马道登上了城头,为首两人都身穿白衣,当先那人身材英挺,挥舞长剑,后面之人略为娇小,手使双刀,两人齐声呐喊,风一样的冲上城头。
却是李岩和红娘子。
虽然已经变成了医者,但李岩胸中的斗志并没有湮灭,尤其是面对入侵家国的异族外虏,他心中的情绪一直都在澎湃,城头的炮声和战鼓声,激励着他。自古以来,勒石燕然,封狼居胥,是每一个真正拥有雄心壮志的汉家儿郎的最高理想,李岩也不例外,虽然是医者,但他时时关注城头的战况,所以他主动向李儒明医官请命,担负起了前往城头第一线,指挥青壮,转运伤员的重任。
从大前日激战到今日,李岩以自己的能力和魅力积累了一定的威信,今日见渐渐建虏汹汹上攻,城防岌岌可危,他当机立断,立刻召集运送伤员的青壮和轻伤兵,将自己的计划说出,然后高喊口号:“杀虏!”毅然决然的冲上了城头。
因为是医官,所以李岩和红娘子都没有甲胄,但无碍他们的英勇。
跟在李岩和红娘子身后的轻伤兵和青壮都举着盾牌,更有人举的是大块的木板,他们冲上城墙之后,十几个人为一组,墙一样的向八旗重甲兵压去,虽然有点笨手笨脚,但仗着人多,一时却也将八旗兵逼住了。红娘子更是用她轻巧灵动的刀法,连连刺中两个白甲兵的面门。血雨飞起,八旗兵捂脸惨叫倒地的同时,红娘子却已经又回到了丈夫身边,替丈夫挡住了右边砍来的一把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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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岩他们的及时出现,城墙的危急缓解了,明军稳住阵脚,趁势反击,将八旗兵围在中间,镰钩枪从盾牌后面伸出来,勾住八旗兵的小腿,将他们勾倒在地,随后,长枪朝他们脸部乱刺,八旗兵虽然悍勇,但却也是抵挡不住,这中间,阎应元重新组织起了城头的防守,将后续想要登城的八旗兵一一刺落城下。
见攻击不利,冲上城头的八旗勇士一一跌落,城下的尼堪暴跳如雷,目呲欲裂,想要亲自登城,左右亲卫死命拉着他,这中间,护卫他的铁盾出现了空隙。
阎应元一直在注意尼堪,但尼堪被铁盾护卫的严密,虽然一百步已经进入了斑鸠铳的射程,但尼堪的亲卫使用的是铁盾,即使是斑鸠铳也无法击穿,眼见铁盾出现空隙,阎应元立刻朝守在墙垛边的两个斑鸠铳射手道:“快,射那个建虏头头!”
两名斑鸠铳射手架起枪杆,稍一瞄准,猛地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铳响几乎是连在一起,就看见金星冒起,好像有铅弹打在了铁盾,但尼堪却也猝然倒地,围在他的亲卫奴才们一阵惊呼:“主子~~”随即架起尼堪,仓惶后撤。
城头的阎应元不知道尼堪的生死,只大声呼喊:“你们的主子死了,死了~~”
城头守军一齐呼应。
登时,“你们主子死了”的声音响彻玉田城头。
城下的建虏都受到了震撼,尤其是八旗兵,他们看到尼堪被架回了本阵,难道主子真的死了吗?这一来,八旗兵上攻的气势立刻就弱了,守军则是士气如虹,八旗兵再想要登城就更是不可能了。
建虏后阵,镶白旗五爪龙旗之下,听到城头明军的呼喊,多铎大吃一惊,尼堪虽然只是一个贝子,但却是努尔哈赤的子孙,如果他真死在玉田城下,那绝对是大清之辱,同时,身为主帅的多铎更是责任难逃,也因为如此,多铎才不允许尼堪亲自登城,但从城头震天的呼喊来看,难道尼堪真的出了意外吗?
不止多铎,所有满将都是脸色大变,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狗奴才~~放开我~~放开我~~”
军旗分处,只见一众亲卫奴才架着尼堪急急而回,尼堪不住的挣扎,嘴里大声嘶吼。
原来,斑鸠铳并没有直接命中尼堪,但射在铁盾上的铅弹在一个折射后,却打落了他的头盔。尼堪一个不防,猝然倒地,他身边的亲卫奴才都是吓坏了,深恐他出现意外,因此不管他有没有伤到,立刻架起他就往后撤。
见尼堪没事,众满将这才放了心。
多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脸色却更难看,眼见玉田已经是摇摇欲坠,但大清却无法拿下,这实在是多年未见的景象,多铎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但守军气势如虹,攻城的大清勇士却是士气低落,尤其尼堪这一撤,八旗兵上攻的气势受阻,加上已经快到子时(深夜12点),天气寒冷,想要今夜攻下玉田城,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多铎脸色惨白的抬起了右手,很不情愿的,做了一个停止攻城的手势。
他虽然高傲,但绝非鲁莽没有理智之人。
“豫郡王有令,停止攻城,撤兵~~”
英俄尔岱大声呼喊。
令旗摇动,传令撤兵的鸣金之声响起。
听到号令,正在攻城的汉军旗蒙古旗和八旗兵都是如逢大赦,潮水般的往后退却……
城头一阵欢呼。
血战了一天,一身是血,已经非常疲惫的阎应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正看到李岩站在墙垛边笑,白衣上,沾着敌人的点点血迹,脸上满是畅快之色。对李岩来说,今日击退建虏的荣耀,已经超过了去年他为李自成出谋划策,攻占河南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