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簇拥之中,大明太子坐在一张大椅里,表情严肃的接受阿巴泰的投降。
“女真罪民阿巴泰,拜见大明皇太子殿下,罪民冒犯天威,罪孽深重……”
阿巴泰已经脱去了铁甲,此时只穿着贴身的棉衣,五十步的距离,一步三拜,跪在大明太子的面前,额头触地,忏悔自己的罪行。
在他身后,博尔托,岳乐和三百多个八旗兵,哆哆嗦嗦地跪成一片。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太子,等候太子殿下发令。
朱慈烺心情激动,但眼神却非常平静的扫视着这些所谓的“八旗勇士”。
老实说,虽然他全力策划,但他心中并没有一定能逼降阿巴泰的把握,毕竟在历史记载上,在明末清初的这段时间里,建虏人都是很“钢”的,不要说投降,就是临阵脱逃的事情也不多。
阿巴泰身为努尔哈赤的儿子,荣誉感和耻辱感一定会比普通的建虏士兵更强烈,加上他的家人都在沈阳,一旦他投降,他家人一定是一个也活不了,虽然都是爱新觉罗,都是自家人,但建虏对自家人从来都不心软。当年,努尔哈赤的弟弟努尔哈齐,因为反对努尔哈赤,又和明军有连接,然后就被努尔哈赤灭了族,黄太吉的几个兄弟,从阿敏到莽古尔泰,因为种种,也都被黄太吉夷了家人,因此,如果阿巴泰投降,犯下了比阿敏和莽古尔泰更严重的罪名,黄太吉对阿巴泰留在沈阳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所以,要想逼着阿巴泰跨出投降这一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慈烺只能全力而为,成不成不敢保证。
但不想阿巴泰居然这么怂,根本不顾沈阳的家人,这么快就投降了。
朱慈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等阿巴泰忏悔完毕,连连叩首之后,他不动声色的点头,用一种威严的。高高在上的声音说道:“迷途知返,知天命,识时务,善莫大焉。起来吧。”
虽然在真实的历史上,阿巴泰主导了崇祯十五年的入塞,杀了十几万,掳掠了几十万的大明百姓,焚烧州县无数,造成无数废墟,给大明造成了无以数计的伤害,但在这一世里,他却是一个失败者,是一个“宝贝”。不说别的,只说他努尔哈赤的儿子,黄太吉七哥的身份,就足以顶过数万大军啊,有阿巴泰在手,朱慈烺有很多的谋划可以进行。
“起~~”
唐亮一甩佛尘,高亢尖锐的声音响起。
接着,中军一起呼应。
“谢殿下~~”阿巴泰满头冷汗,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后用眼角的余光,非常快速的瞟了一眼自己此战的对手,传说中的大明年轻的皇太子殿下。
几十个全身甲胄的武襄左卫的护卫中,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正坐在中间的大椅中,十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和人对视时,微微颌首,不自觉,自有一股威压之气袭来,虽坐着不动,但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
不止阿巴泰,博尔托和岳乐也在偷眼观看,见大明太子果然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人不免都是不忿,想不到明太子竟然真的这么年轻,败在这么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中,丢人啊,可怜三千八旗勇士……
但不忿也没有用了,所有八旗兵都被搜去了武器,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使明国太子一个不喜,他们就都得人头落地。
“嗯。”见阿巴泰等人呆呆望着太子不转动目光,吴甡厌恶的咳嗽一声。
阿巴泰等人这才警醒,急忙再次跪倒。
再抬起头,发现大明太子已经起身离开,一个须发斑白,长相甚是威严,胡须根根如刺的绯袍大员站在太子的座位之前,正是吴甡。吴牲冷冷看着他们,长袖一挥:“尔等既然归顺我大明,从即日起,就得忠心我大明,若有任何三心二意,胆敢勾结建虏,必严惩不贷!”
“是~~我等绝不敢有二心~~”阿巴泰带头宣誓。
虽然知道是假的,虽然知道这些建虏言不由衷,但吴牲也不点破,只令人将他们带下去,给御寒衣服,给暖食,从阿巴泰以下,所有人都是分开,严加看管,同时收录他们的名字和资料,尽可能了解建虏更多的情况,尤其是阿巴泰,他是黄太吉的哥哥,建虏的多罗贝勒,对建虏的军事政事远比一般人了解的更多,是一座亟待开发的宝矿。因此吴甡特派了参谋司照磨李纪泽亲自陪伴,并且审理阿巴泰。
吩咐完毕,吴甡急急去追太子。
太子正在帐中伏案疾书。
小太监唐亮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吴甡只能在帐门处等待。
等太子写完了,放下笔墨,轻轻一吹新墨时,吴牲终于是忍不住了,两步进到大帐,深深一鞠:“殿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朱慈烺抬头看他,淡淡笑:“先生是担心……陛下不会同意吗?”
吴甡叹息道:“臣不敢说,不过殿下刚刚取得大胜,逼降了阿巴泰祖泽润等人,转眼却要将他们放回,朝中群臣怕是不会轻易同意的。再者,洪承畴和祖大寿都已经投降建虏,并被建虏封了官职,已经是贰臣,就算将他们换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陛下为洪承畴立过祠堂,祖大寿已经投降建虏两次了,臣以为,朝臣们绝对不会同意用阿巴泰换回他们这两个逆贼的!”
“所以臣以为,还是应该缓一缓,先将阿巴泰等人都送入京师,听候陛下处置,阿巴泰是虏酋黄太吉的哥哥,将其押到京师,正是壮我大明声威,灭建虏嚣张气焰的盛典,而后再想办法,慢慢解决洪承畴祖大寿之事……”
吴甡话说的婉转,但脸上表情却相当的固执,显然,他对太子的想法很是不赞同。
朱慈烺慢慢将亲笔写好,笔墨渐渐晾干的奏疏放在桌子上。
吴牲是朝中的智者,对他的决定都有点不能理解,何况朝中那些愚臣和顽固的父皇呢?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
朱慈烺轻声道:“但有些事情不能等,多等一分,对我大明的伤害就多一分,反之,如果能尽早执行,就能早一日对建虏造成伤害。阿巴泰虽然是黄太吉的七哥,但并不受重视,知道建虏军政机密一定不会再多,有两到三月的时间,足可以将他榨干净,盛典什么的也不会耽搁。接下来,除了对建虏的面子有所伤害,留着阿巴泰实际并不能再对建虏造成什么损失,倒不如用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将洪承畴等一干降将换回来……”
顿一顿,继续道:“洪承畴和祖大寿都曾经是我大明的重臣,熟悉我大明边塞的机密,统御上佳,虽然两人投降时间不短,估计已经向建虏吐露了很多机密,但我仍以为,如果能找机会,将他们从建虏手中换取回来,对大明绝对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殿下~~”吴甡急道:“染黑的白布再没有过去的清白,折断的竹子再难长出节气,他们已经失节,就算回来又有什么用?何况,虏酋黄太吉未必会同意啊。”
朱慈烺笑一笑:“我换回他们两人,绝不是要奖励他们,而是要依照大明律法,惩治他们。至于黄太吉,他肯定不会轻易同意换人,洪承畴祖大寿不止是两个人,更是代表着所有投降的汉军旗,一旦放回这两个人,汉军旗的军心士气必然会受影响,但阿巴泰又不能不救,这个难题,绝对够黄太吉头疼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