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将都想着“攻”,帐中的汉将大多都是学索尼和鳌拜,低着头,不发表意见。
张存仁抱拳:“豫郡王,如果我军携带了红夷大炮,攻陷翠屏山甚至是蓟州城,都不是什么大难题,但我军入塞轻装简行,随军只有少量的佛朗机炮,面对明军城寨,如果强攻的话,怕是要有相当损失……”
“如果怕死人,你汉军镶蓝旗可以不参与。”尼堪扬着下巴,转对另外六位统兵的汉军旗都统:“你们呢,你们该不会也是胆怯了吧?”
六人连忙抱拳,低眉顺眼的向尼堪笑,但却也不敢多说。
满将都是笑。
多铎皱着眉头。
众将的讨论,他都听到,也都考虑够了,从马兰峪出关,那是不可能的,那不但有损失大清、更有损于他多铎的名声,他不能把自己至于和阿巴泰同样的位置,也不能放弃早就制定好的,左右钳击,令明国无法兼顾的战略。
走玉田,那是不得已的下策。
上策还是要优先突破蓟州。
在不知道明军究竟有没、或者说有几分战力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绕道而走的。
不然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于是多铎轻轻咳嗽了一声。
听到豫郡王咳嗽,大帐内的议论立刻停止,满汉众将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多铎,听多铎的命令。
“明军战力未明,现在绕道还为时尚早!”
虽然年纪不到,今年刚二十八岁,但多铎极其有威势,令人不敢仰视,第一句话,他就为本次军议定了调子,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然后铿锵有力的继续道:“所以本王认为,蓟州,还是要试探着攻一下的,但不是攻翠屏山,而是蓟州南原。蓟州南原一共十余里宽,必有薄弱处。不需要多,只需要能填出一里宽的道路,我大清勇士就可以快速通过。石廷柱,金砺,佟图赖听令!”
“标下在!”
听到多铎的点名,三名汉将急忙站起,向多铎躬身抱拳。
分别是汉军正白旗都统(旗主)石廷柱、镶红旗都统金砺,正蓝旗都统佟图赖。
三人都是投降建虏日久的原大明辽东军主力将官,今年汉军八旗建立,都被任命为了旗主。
多铎冷冷扫着他们:“明日你三部为前锋,攻击蓟州南原,现在立刻去准备木板、土石,以及所有一切能填平壕沟之物。”
“辄!”
三人领令,出了大帐,急急去准备。
“马光远!”
又一名汉将站了起来。
却是原乌超哈真,满语意为重兵的炮兵都统马光远。
乌超哈真原本汉军重兵的统称,崇祯十五年年,也就是建虏崇德八年之后,乌超哈真改制,被分编为了汉军八旗,但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火器较多的三顺王部队并不在汉军八旗之内,黄太吉为他们设立的特殊的名号,天顺军,天助军,天佑军,马光远虽然比不上三顺王,但却也统领着一支小型炮兵部队,此时入塞破关,重炮不宜随行,因此多是轻便小炮的马光远有机会随着多铎出征。
“你也去准备,明日为汉军旗提供掩护。”多铎道。
“辄。”
多铎又转对尼堪:“尼堪,给你三千八旗勇士,只要汉军旗填出道路,立刻全军出击!”
“辄!”
尼堪领令,眼角眉梢都是战意。
“好了,我累了,都退吧。”
多铎打一个哈欠,闭眼靠上椅背。
众将起身,一起向多铎行礼,然后鱼贯离去。等众人都离开了,多铎却忽然跳起来,瞪着悬挂在帐中的明国地形图,皱眉仔细思索……
回到牛栏山。
阿巴泰决意发动攻击,对明国昌平总督何谦的人马,进行一次步兵在前冲阵,骑兵两翼包抄的歼灭战,不管满达海结局如何,只要他能歼灭这一次明国部队,就算是将功赎罪。
而就在建虏将佛朗机炮摆出来的同时,明军步兵阵向两边一分,咕噜噜地,也推出了二十几门火炮,除了十门青铜小炮,剩下的全部都是轻便的佛朗机炮。
此时双方军阵距离三百步,正是佛朗机炮的射程。
见明军也有炮,若是明军先行开炮,己方必定吃亏,于是阿巴泰立刻下令:“开炮!”
“呜呜~~~”
号角吹响。
“砰砰砰……”
建虏的火炮首先鸣响,但不是全部,而是先开了三炮,这是正常的试炮,通过试炮进行校准,而后就可以全部开火。
三炮中有两炮落到了明军阵前,一炮落入明军阵后,轰鸣声中,七八个明军士兵在掀翻在地。
而建虏的试炮刚停,明军的大炮就响了,不同于建虏的三声试炮,明军没有试炮,简单的测算一下,上来直接开炮,“轰轰轰轰……”二十几枚炮弹呼啸而来,准确的砸在了建虏的炮兵阵地里,一阵地动山摇,血肉横飞之后,建虏的几十门火炮,竟然是报销了一大半,大炮炸裂,轮毂不见踪影,炮兵的残肢断臂乱飞,一些未死的炮兵伏在血泊之中呻吟求救……
这是李顺的功劳,虽然没有试炮,但李顺却有把握将误差控制在六十步之内,六十步,就算不能轰中建虏的火炮,也会殃及建虏的步兵,所以李顺省去了试炮这一个环节,上来就打。
而一边打一边校准,等第二发第三发之时,明军的火炮就更准了。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阿巴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到对面火炮连发,硝烟蹿起处,火光不停喷射,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之后,己方的大炮竟然大部分都变成了废铜烂铁。
阿巴泰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明军的大炮何能这么准?
遭受重击,几乎都被打蒙了,不过建虏火炮兵倒也没有放弃,剩下的大炮拼力向明军还击。一时,火光隆隆,炮声震天,大小不一的铁弹子在空中呼啸来去,但要是落到对面的步兵群中,立刻就会掀起一阵血雨和惨叫。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阿巴泰知道不能等了,必须立刻攻。于是猛地一挥手臂。
“呜呜~~”
号角吹响。
“大清勇士,杀!!”
汉军旗都统祖泽润举刀嘶喊。
硝烟弥漫中,四千汉军旗步兵,齐声呐喊,向对面明军攻去,他们的任务和刚才一样,还是拆除明军阵前的拒马,以给正蓝旗的铁骑冲锋提供条件。
因为有刚才的教训,所以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组织盾阵,缓慢前进,而是一上来就猛冲。
而在汉军旗之后,正红旗正蓝旗的包衣奴才也做好了冲阵的准备。
虽然是包衣奴才,但既然能随军出征,就都是年轻力壮之人,平常也有操练,也披甲,因此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弱于汉军旗,而且和汉军旗大部分都是步兵相比,包衣奴才中有不少人是骑兵。
如果汉军旗拆除拒马成功,他们会是第一批冲锋的人,然后才会是真正的正蓝旗精锐。
“咚咚咚咚~~~”
建虏进攻的号角隆隆吹响之时,明军阵中的战鼓也擂动,带队的千总们一起摇剑呐喊:“杀!”
将士们齐声响应:“杀,杀,杀~~”
声震天地,四野晃动。
一连三声,用尽最大的肺活量,澎湃之力鼓荡胸肺,将心中的怯弱和紧张全部喊了出去。
昌平总督的丈二大旗之下,那一名绯袍文官的身边,一个银盔银甲、玉面朱唇的少年,正冷静注视着建虏汹汹而来的步兵阵。到现在为止,战事和战局的发展,基本都在参谋司的预料之中,所以面对建虏的攻击,他一点都不紧张,他相信,大明将士一定能挡住建虏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