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然有一些悍勇的八旗勇士,穿过弹雨,冲到了明军阵前。
迎接他们的是山一样的长盾和森然的长枪,八旗骑兵虽然悍勇,但一人面对五六支长枪的同时攻击,又有长盾的格挡,却也是有心无力,转眼间,就都被戳成了血葫芦。
其中一个建虏骑士尤其悍勇,从硝烟之中冲了出来,一提马缰,战马腾空而起,似乎是想要越过盾墙,落到后方的长枪阵中。
不过他并没有成功,战马中途无力,只跃到一半,都一声悲鸣,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重重地撞到了一面长盾之上,力量奇大无比,那持盾的盾手抵御不住,一声闷哼,身子向后退去,幸亏身后站满了蓄力警惕的同袍,用身体挡住了他,若不然,他非是被撞飞不可。
即便如此,盾手也是五脏翻滚,几乎要吐血。
而撞在盾墙上的铁甲战马已经是筋断腿折,一声悲鸣,摔倒在了盾前,马上那一名全身裹着三重铁甲的建虏骑士跌落马下,但犹自挥刀而战,拨开两杆长枪,但又有三杆长枪同时刺来,其中一杆准确的刺中他的面门,建虏精锐的八旗骑兵都有是三重铁甲,防御力极好,但面部和腿部是他们的弱点。
这一枪直接扎中了他的眼珠子。
一声惨叫。
枪头拔出时,带出了一颗眼珠子和漫天的血雨。建虏骑士的脸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捂着眼,悲呼惨叫之中,很快就气绝。
那名刺中八旗悍勇的军士立刻收枪,然后听见身后的百总激动的喊:“王安乐。干的好!”
原来他是小旗长王安乐,在精武营首战刘店镇时,就曾经刺死匪二“丈三尺”。今日再立新功,又刺死了建虏悍勇,
比起流贼,刺死建虏悍勇的功劳更大。
王安乐咧嘴笑一下,一副小意思的表情,但不经意中,他额头却已经满是大汗,前心后背也都已经湿透了,建虏的凶悍超过他的想象,当马蹄滚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杀气,里外三层铁甲的建虏悍勇从天而降,挥刀出现在阵前时,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刹那,他心中胆怯了,想要后退,但前后左右都是同袍,堵着他,令他无法移动脚步,那闪电般刺出的一枪,并非来自他的勇气,而是在听到百总的突刺命令之后,他刻苦训练的机械反应。
不过此枪之后,王安乐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就算接下来再来一个比刚才更悍勇的建虏,他也不会害怕了。
不止王安乐,所有长枪长盾兵都是如此,建虏鲜血的洗涤,令他们更加成长。
……
军阵前,噶达浑看得呆若木鸡。那个刚刚倒下去的八旗悍勇,仿佛不是别人,而就是他自己。如果他冲到阵前,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
“主子,小心!”
硝烟中,两个护卫冲过来,将他猛扑在地。
“砰砰砰……”
鸟铳剧响处,一排铅弹从他身前飞了过去。
噶达浑被撞翻在地,两个护卫压在他身上,压的他七荤八素,脑子嗡嗡地,顿了顿,他方才惊醒过来,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两个护卫,这才发现,两个护卫都已经死了,一个胸口被铅弹击中,咕咕冒血,另一个则是右眼变成了一个大血洞,完好的左眼瞪大了,眼神里满是惊恐。
两个护卫对他的忠心,就如他对满达海的忠心一样。建虏上上下下,主子和奴才,如金字塔一般,捆绑成了一个近乎变态的军事政体,主子的事,奴才要无条件的执行,主子如果死了,所有护卫的奴才一律斩首,家人也会被株连,也因此,两个护卫将噶达浑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哇……”
呆愣了片刻,噶达浑竟然是一口吐了出来,作为久经沙场的一员八旗猛将,从来都是他挥舞长刀,收割明军的人头,像今日这样被人打的无法还手,却还是第一次,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明军官兵最少也超过一百了,见过的惨烈场面有无数,从来都没有犯呕恐惧的时候,但今日,他却感到了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恐惧,震天的鸟铳声中,到处都是悲鸣惨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行,不能再这么冲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念头在噶达浑心中闪过,他胆怯了,然后他跳起来,向后狂奔,想要逃离这一片的死亡之地。
却不知,有一个人已经盯他很久了。
“砰!”
噶达浑刚奔出两步,一声清脆的鸟铳声就在他身后响起,噶达浑只觉得后背一通,身体一震,前奔的两只脚,忽然就失去了力气,整个身子也被打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生命即将流逝前的最后一刻,噶达浑用尽所有的力气,拼命回头,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中?
人死前,灵台会特别清明,噶达浑的目光穿过硝烟和长枪,清楚的看到,在明军蓝色军旗之下,一个全身甲胄,很是年轻的明军千总正在放下他手中的斑鸠铳,脸上带着开心的微笑。对噶达浑,他瞄了很久,终于是一枪毙命。斑鸠铳直接撕开噶达浑的三重铁甲,穿透他前胸后背,破出一个碗口的大洞。
……
半山之上,朱慈烺紧张的观察。
此战,不但是精武营和建虏骑兵的第一次正式交手,而且也是遂发枪研制成功之后,第一次在实战中面对建虏骑兵,虽然在平常的测试中,遂发枪在六十步之内,可以撕破建虏的双重,甚至可是三重铁甲,但那毕竟是试验,只有在实战中表现出来,才能真正证明遂发枪的威力。
因此,朱慈烺举着千里镜,眼睛眨也不眨。
他清楚看到,杨轩队击发的第一轮鸟铳,在六十步之内,将冲在最前的建虏骑兵打的七零八落,人仰马翻,建虏的双重或者是三重铁甲,防不住遂发枪的铅弹,几乎是中者立倒。
这令他欣慰。
另外,他不得不佩服建虏骑兵的悍勇,虽然身边的同伴不住的落马,但其他人的胆气却好像不受影响,依然嘶吼着,继续向前猛冲。而因为六十步的距离实在是有点短,而建虏骑兵使用的松散阵型对遂发枪的威力有所削弱,因此鸟铳虽然不停的在施放,但仍然有少量建虏骑兵能穿过弹雨,冲到杨轩队的阵前。和杨轩队展开肉搏。
这和刚才蒙古正白旗的冲锋,些有不同,蒙古骑兵有四千余人,但都是轻甲,遂发枪在八十步的距离就可以击发,将他们打的血肉横飞,加上蒙古骑兵的纪律性远没有正红旗执行的好,胆气也弱,因此他们很难冲到精武营的盾阵之前。小部分冲到阵前,一两颗手雷就打发了,令他们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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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红旗和蒙古人只所以在明军的鸟铳面前吃了大亏,除了新式的遂发枪,朱慈烺改进了弹丸和增加了火药的威力之外,另一个关键因素是纸包弹。
过去,火绳枪时代,一个合格的鸟铳兵从装引药、装火药、装弹到击发,一共十几道程序,前后需要一分钟的时间,现在步骤简化到五六步,最多只需要三十秒钟,效率提高了一倍,换句话说,一个鸟铳兵的击发效率,等于过去的两个人。
加上精武营鸟铳兵的数量,远远超过噶达浑的想象,他被打的猝不及防、落花流水,最后身死疆场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