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李自成进城之后,他向李自成进献大量金银,以图保命。
秦王朱存极之恶,甚至超过福王,福王还有一点骨气,躲在寺庙之中,不向李自成投降,最后被抓了出来。秦王朱存极却是屈膝主动投降。
这一世,朱慈烺知道了秦王朱存极更多的恶迹。
而其中一条令他大喜。
崇祯十三年,蛰伏在商洛山中的李自成听闻中原大旱,知道时机来了,于是整顿兵马,准备到河南搞事,但大军出行需要粮草支援,彼时李自成军中并没有多少军粮,兵马也不多,不敢直接攻取周围的州县,于是他便派人向商州最大的一处庄园借粮,而这处庄园正属于秦王府。
听起来不可思议,小小流贼,居然敢勒索秦王的庄田,但更不可思议的是,秦王府居然低头了,一番讨价还价,李自成从秦王府拿到了一百石(一万斤左右)的粮食,条件是不得侵扰秦王府各处的庄园和产业。虽然整件事情秦王府的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庄园的几个管事者从中活动,但一百石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没有秦王府的高层同意,几个管事者焉敢这么大胆?
此件事,朱慈烺前世在野史里曾经读过,今世穿越为太子之后,他一直在思索藩王的治理之策,而福王,秦王,还有那一毛不拔的楚王蜀王,都将是他整治的重点。福王已死,楚王在武昌,蜀王在成都,离得远,所以软骨头的秦王成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原本,就算野史记载是真的,朱慈烺也没有办法发作,因为他没有证据。
但现在不同,贾鲁河之战,官军不但击溃了闯营,而且还抓获了李自成的左右手田见秀。
而两年前的那件事,正是田见秀去做的。
田见秀劝降李来亨成功,保住性命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自白状,将这些年所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写出来。这是太子朱慈烺的要求,一来是想要了解闯营中的一些内情和崛起的过程,二来,朱慈烺不止是要收降田见秀,更想把田见秀竖立成一个投降的典范,以为那些仍然在为李自成和张献忠效命的中层流贼头领建立一个好榜样,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真心改过,朝廷一定会不计前嫌的重用。
最近这十天,田见秀一直在抓紧写“自白状”,听到太子召见,表面镇定,但走路时腿都软了,在朱慈烺座前跪下,一口一口罪民。朱慈烺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起当年的事情。田见秀吃了一惊,想不到太子连这事也知道,一边叩首,一边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
朱慈烺听完脸色一沉:“秦王真的不知道吗?”
田见秀这人相当机灵,立刻就听出了太子话中的意思,连忙叩首请罪:“罪民记错了,秦王知情的,知情的。”
朱慈烺不动声色:“好。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写出来,记着,你的自白会交给陛下御览,不许有一句虚言,更不许改口,不然欺君罔上,天上地下再没有一个人能救你!”
“罪民知道,罪民绝对老老实实,死不改口。”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田见秀清楚知道自己改口的下场,再者说,当年的事情是一笔糊涂账,说不定秦王真知道呢。
于是,田见秀他第二次写出的事情经过就和第一次不同了,不再是几个庄园管事胆小怕事,私下和流贼交往,而是受了秦王朱存极的指使。
朱慈烺见了表示满意,将田见秀的自白状,派人送到京师。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朱慈烺操心了,虽然京师里的言官御史都出京了,但清流仍在,只要这件事泄露出来,清流们一定会义愤填膺,大肆弹劾秦王朱存极,文官系统本来就对各地藩王非常不满,见此良机,焉肯放过?兵部尚书陈新甲等人再煽风点火,秦王朱存极怕就是在劫难逃,最轻从一字亲王,变成两字郡王,如果文官们炮火猛烈,朱存极又应对失当的话,被直接撸到底,褫夺爵位,也是有可能的。
严格讲,此事可大可小,小了说,不过就是秦王府的下人们花钱买了一个平安,大了说,秦王府这是在资贼,若没有秦王府的粮食,说不定闯贼出不了陕西,也就不会有从去年到今年的中原大乱,一连三次的开封保卫战更是不会发生,所有的罪责,都在秦王府!
在大明朝,除了通虏,另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就是资贼。
只要罪名落实了,以崇祯帝的脾气,一定不会容情。
当然了,在这之前,朝廷会派人到陕西详细调查,毕竟秦王是太祖始封的一字亲王,朝廷不会马虎处置。
而对于如何应对调查,朱慈烺心中早有了主意,保证到时候让秦王朱存极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
孙传庭在陕西练兵,朝廷给予的支持极小,粮饷什么的都需要孙传庭自己想办法。历史上,孙传庭在陕西用强硬手段清理“军屯”,又向大户借粮,有时甚至不得不刀光剑影,如此才好不容易的练出了一支秦兵,但却也将陕西的官绅阶层得罪了一个遍。以至于崇祯十六年,孙传庭带兵出西安时,官绅们额手相庆,认为终于把瘟神送走了。
这一世,如果能扳倒秦王,那么秦王府的财富必然优先用于练兵和赈灾,以孙传庭之能,必然能事半功倍的招募到更多秦兵,将秦兵练的更强。同时的,因为有钱有粮,孙传庭也就不必做那些太过于得罪人的事情,军屯是必须清理的,但找大户借钱借粮的事情,以他领兵部尚书、三边总督之尊,就不必做了。
写完了给孙传庭的信,又处置了田见秀的自白,朱慈烺开始准备班师事宜。
八月二十二日,朱慈烺亲临中牟大营。
今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视察降兵整编的情况。闯营两万受降的精锐,除了四千人被斩首,一万人达不到京营的要求,交给左良玉,最后被京营收编的一共有五千人。这五千人都曾经是贼,能否经得起京营严格军纪的约束,能否对朝廷忠心,是吴甡和侯恂一直都比较担心的问题。
老实说,朱慈烺心中也不是没有顾虑,但此次开封之战,精武营和左柳营都损失不小,为了补充精武营的实力,确保十一月应对建虏入塞时,精武营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同时限制左良玉的实力,他不得不使用这些原本的流贼兵。
从八月初五中牟县大战结束,到今日为止,一共半月的时间,这半月里,这五千人白天接受京营教官的严格操练,晚上则被思想教导官密集洗脑。和良家子不同,这些当过了贼,做过坏事的降兵,只靠“忠义”两个字是没有办法感召、改变他们的。他们更多关心的是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朝廷会不会忽然变脸,将他们也全部都杀了?
为此,朱慈烺召集吴甡侯恂,张家玉梁以樟,还有思想教导官宋天显,进行了数次密议,就降兵的使用,请大家献计献策。吴牲侯恂梁以樟,对降兵的使用始终抱持怀疑的态度,认为降兵不可轻易相信,应该将他们全部打散,分散到各军中。
张家玉和宋天显则有不同的看法,张家玉认为,流贼兵原本也是出身良善,不过是被生活所迫,或者被流贼裹挟,从而变成了恶人,但他们并非不可挽救,只要朝廷善待他们,晓以忠义,他们对朝廷的忠心,不一定就比良家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