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给了他一个京营参赞的职务,令他暂时署理。
真正的知府还要吏部任命。
从郑州离开,朱慈烺一路疾行。
路上,他收到了更多的关于杞县之战的详细军报。
就在他和李自成决战的同时,罗汝才的大军也杀到了杞县,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罗汝才在途中停顿了半天,而正是这半天,给了丁启睿更多的准备时间,以流经杞县的雌水为依托,将壕沟挖的更深更长,兵马和将官的调派,也更加顺畅。
事后才知道,原来罗汝才是在等待被闯营送回的家眷。
从这一点就知道,罗汝才不如李自成,如果是李自成,他才不会管什么家眷,家眷打散了,可以隐藏民间,只要闯营再起,随时都可以团聚,但如果大军不能逃出官军的包围圈,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家眷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接了家眷,罗汝才大军迅速杀向杞县。
丁启睿只督率了方国安和杨德政两部,加上本部的两千标营,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虽然太子派了工兵营帮他们挖掘壕沟,但工兵营没有战力。面对面拼杀,阻敌于壕沟之前,还要倚仗方国安和杨德政两人。
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勇将,麾下也没有什么劲卒,听到罗汝才大军来袭,人数将近五万,两人都有慌。
关键时刻,丁启睿这个文臣督师显示出了胆气。
其实丁启睿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作为万历四十八年的进士,年仅二十五岁即登科出仕,一路升迁,山西、山东、陕西、宁夏,从太原知府升任参政、兵备、布政、巡抚、总督、督师……其中,崇祯九年宁夏兵变,乱兵攻击府衙,情况危急时,时任陕西副使的丁启睿当机立断,不顾危险,亲自带兵斩杀了杀害宁夏巡抚王楫的几十名首恶,安定了军心,将一场大兵变消灭于无形。
因为此功,从而平步青云。
虽然其在剿匪战争中表现不佳,历史上的朱仙镇之战更是不顾情势,执意要和李自成决战,兵溃逃跑时,更是将崇祯帝御赐的金印和尚方宝剑都丢弃了,看起来极端怯弱和无能,但实际上,丁启睿并非是一个庸人--有明一代,能考中进士的,都是人杰,而能做到总督级别的,更非一般人。朱仙镇之败,更多的是时势适然,非丁启睿这个无兵无将的督师所能逆转。
丁启睿请出崇祯帝钦赐的尚方宝剑。厉声大喝。
压逼之下,方国安和杨德政只能硬着头皮死战。
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已经收到了军报,知道太子殿下在贾鲁河取得了大胜,闯贼仓惶而逃,如果他们放跑了罗汝才,害太子殿下全歼流贼的战略不成,他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狗急还跳墙呢,方国安和杨德政亲自上阵,激战中,方国安甚至受了箭伤。
就在他们快要顶不住之时,流贼后阵一阵大乱,却是河南总兵陈永福率开封守军赶到,再然后,新上任的山东总兵尤世威的三千精兵也赶到,稳固了防线,前后夹击,终于是击退了罗汝才的疯狂进攻。
很快,太子的精武营也赶到了。官军从劣势变成优势。
如此,罗汝才突围的希望渐渐被扼绝。
罗汝才恐慌不已,他决定退一步,渡过雌水,绕道更北面的兰阳县取食,兰阳县临近黄河,对罗汝才来说,找船渡过黄河,前往山西,已经是他最后的出路。但计策被官军识破,就在他大军渡过雌水之时,山东总兵尤世威和河南总兵陈永福的联合出击,一番激战,双方各有损伤,但罗汝才想要前往兰阳县的企图却是失败了。
丁启睿督率众军将罗汝才团团围住,但并不着急进攻,只拼命构筑杞县-野鸡岗-再到黄河边的直线壕沟,显然,丁启睿想要把罗汝才困死在黄河南岸和开封城之间的狭小地带里。
“不错……”
朱慈烺从郑州返回中牟县,吴甡和侯恂率人迎接,说起杞县之战,两人少有的对丁启睿表示了赞许。
距离郭佛陀村的决战已经过去了两日,在这两日里,吴牲亲自主持了俘虏的甄别和收编。
处置完贾鲁河边的流民,将其全部交给河南巡抚高名衡之后,侯恂也赶来帮忙。闯营五万精锐,除了战死的一万,受伤的一万,放弃武器,跪地投降的有三万人左右,其中地位最高的是白鸣鹤,没有名气的中掌盘和小掌盘不计其数。照朱慈烺的命令,这些大小掌盘都被单独关押,日后交给刑部详细审问,但有屠城或者是杀害朝廷官员的,都将接受《大明律》的严惩,并昭告天下。罪行稍轻的,则是发配边疆,从军做苦役,或者直接下煤窑。总之,他们必须为他们过往的罪行付出代价。
而闯营士兵则有不同的待遇,但凡是大小头目,各大掌盘的亲兵,重要骨干,或者从贼时间超过三年的,一律斩首砍头,如何分辨,朱慈烺并没有细说,相信以吴甡这种大能,轻易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有例外,如果是有家属在军中,且其家属已经被官军俘获的悍匪,其人确有悔意者,可以酌情留下性命,准其戴罪立功。而他的家人,则将变成人质,由官府看管。
三万降兵,经过甄别,有四千人符合斩首的条件,于是吴甡一声令下,这四千人全部被五花大绑的压到了中牟县东门外的原野中。吴甡先是祭拜战死的英灵和被流贼屠戮的百姓,然后冷然下令:“斩!”
这些骨干流贼都没有想到,投降了居然也没有逃过一死,有人磕头哀求,有人骂骂咧咧,吃吴甡骨头的有,操吴甡先人的有,十八年后再当好汉的也有。骂声哭声之中,四千把长刀却是举了起来,刀光闪过,东门外登时就变成了修罗场,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见吴甡手段如此毒辣,吴学礼惠登相等左营将领都有脊背发凉的感觉,左营也杀人,且尤其擅长屠戮流贼的家眷,但四千多人,一字排开,在原野外全部斩首,却是左营也没有做过的事。
而且在吴学礼惠登相他们看来,这四千人都是能战的好兵,斩头太可惜了,如果能收到麾下,必然是一支劲旅。
但吴甡在前,又有皇太子的命令,他们无人敢提出异议。
“吴侍郎刚毅之名,果然不虚啊~~”
而“观刑”两万六千名的闯营俘虏更是吓的瑟瑟发抖,每个人都害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刀下之鬼。胆小的,甚至已经吓的哭了出来。隐隐还有一些骚动。
旁边看管的左营士兵立刻上前弹压。
等骚动平息,一个个军官拿着吴甡发下的命令,对着俘虏们大声朗读:“烧杀抢掠,祸害百姓,就是此等下场!尔等与他们同罪,本应一律斩首。但朝廷仁慈,决定留你们一条性命,准你们戴罪立功。你们之中,如果有能通过京营考核者,则可加入京营,立功或者是三年之后,可和京营将士一样,享受十亩饷银田和每月二两五钱饷银的待遇,立功有军功田,轻重伤阵亡,抚恤优厚,家属弟子皆由国家供养。如不愿意从军者,则发配边疆,从事苦力,以赎其罪~~~”
此话一出,两万六千名俘虏们如释重负,纷纷跪地谢恩,表示愿意加入京营--谁也不愿意去边疆,不说苦力,只说那遥远的路程,就足够让人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