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甡道。
朱慈烺点头。
每一战都是生死,都要认真对待。
吴甡顿了顿,又道:“不过臣更担心的是小袁营。”
“你担心小袁营顶不住?”朱慈烺问。
吴甡点头:“能否全歼闯营,抓获闯贼,小袁营是关键,如果他们顶不住,围歼闯营的计划怕是难靖全功。只可惜除了马进忠和杨轩,咱们不能支援他们更多的兵马,不然严守壕沟,前后夹击,闯贼就算是长了翅膀,今日也休想飞出去。”
兵力不足,粮饷匮乏,或者说有战力的士兵不够多,是官军现在最大的困窘。不然可以实行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令李自成插翅难飞。
朱慈烺比任何人都希望一战歼灭闯营,抓获李自成,解除了大明王朝甲申之变的危机,也缓解北方流贼四起的乱局,然后就可以抽出全部的兵力和精力,应对关外的建虏了。但他心里却也清楚的知道,对小袁营的要求不能太高,毕竟他们流贼出身,战力不强,只要他们能按照计划,坚守半天时间,就算是他们立功了。
流贼之乱非一日而起,也非一日所能平定,在小冰河气候不改、旱灾蝗灾不断、玉米番薯等高产作物尚没有推广开来之前,想要一战平定北方的民变,是不现实的。
就算杀了李自成也不能。
其部下依然会继续流窜。
现在要做的就是限制。
今日就算不能彻底歼灭闯营,抓获李自成,也要令其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回陕西的干旱贫瘠之地,两到三年之内不能再为害中原,等两到三年过去,危机缓和,再慢慢收拾他们也不迟。
想一想,朱慈烺取出袖中的那封密信交给吴甡。
吴甡看罢大惊:“殿下,梁以樟私放李岩,臣以为应该重罚!”
朱慈烺笑:“李岩可是拿侯方域做要挟,你就不怕你好友的儿子有个闪失?”
“大敌当前,臣心中没有私情,只有公义。”吴甡肃然道:“李岩曾是大明举人,不思报国,反而投靠流贼,为闯贼出谋划策,实乃是十恶不赦之罪,梁以樟不为国除恶,反而瞻前顾后,为私情而纵放,臣以为,此罪不可不罚!”
……
感谢大明兵部尚书、三边总督“汪乔年”、长粉“金瀚仙宫道主”的打赏~~
朱慈烺笑一笑,对吴甡的观点,他是赞同的,但对梁以樟纵放李岩之事,他却也不想治罪,原因很简单,侯方域不是无名小卒,而是在“归德烧粮”中立有大功之人,为一李岩,而不顾侯方域的性命,令人齿冷。如果梁以樟真这么做了,看似立了功劳,但其实却是失了人性。无人性者,不会是好官。朱慈烺以后倒不敢重用他了。
只所以要将梁以樟的密信拿给吴甡看,就是想知道吴甡的态度。
梁以樟是史可法的弟子,和吴甡侯恂都属于是东林党。东林党是当今朝堂上的第一党,虽然有方士亮,光时亨那样的搅屎棍,刘宗周那样的老顽固、老迂腐,林欲辑那样的老糊涂、蒋德璟的刻板、李建泰的名高德浅、钱谦益的头皮凉,但却也有李邦华、倪元璐、吴甡、范景文、史可法这样的刚直之臣,因此朱慈烺也想要通过吴甡,潜移默化的向东林人传达自己的一些处事理念和治国思想。
果不其然,吴牲对梁以樟的行为果然不容忍。
“梁以樟已经自请处罚,是罪是罚,此战结束之后再说吧。”
朱慈烺声音淡淡,目光看向东方的晨曦,沉思了一下:“至于李岩嘛,今日之战后,他怕是没有在闯营立足的机会了。”
吴甡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朱慈烺笑:“我营中一直都有两辆特殊的马车,先生你难道就没有奇怪过吗?”
……
“呜呜~~”
晨光亮起之时,被折腾了半宿,仅仅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的闯营大军开始列阵而出,各个大小掌盘的将旗在晨曦中飘扬,很快就人头涌涌,旌旗如海,卷起漫天的烟尘。
李自成自领中军,刘芳亮在左翼,党守素守右翼,刘体纯领骑兵。李过和高一功在后军保护老营家眷。
这一番的调派颇令人意外,李过是闯营猛将,在刘宗敏重伤的情况下,众将都以为他一定会担当骑兵冲锋官,想不到最后担当这个职位的却是刘体纯。
但闯帅命令,没有人敢有异议。
闯营现在一共有六万五千精兵,李过和高一功领一万人马护卫老营,并防止小袁营过沟偷袭。李自成率中军两万,其中五千人是精锐骑兵,刘芳亮的左翼两万,右翼的党守素兵马稍少,领一万五。
五万五千人马虽然不多,但却都是闯营精锐,又都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人人都打起精神。今日早饭,所有出战的将士都饱餐一顿,各个大小掌盘都亲自下到军中鼓舞士气,一番激励之下,闯营士气比昨天高涨了不少。
而在闯营精锐之前,还有大约两万多名流民担任先锋,他们大部分都是从贾鲁河边溃败的二十万人中间的一员,一路逃跑,终于是逃回了闯营,还有少部分是老营中的老弱,被李自成抽调,组成了这么一支炮灰大军。为了给炮灰鼓劲,今早炮灰和闯营精锐享受了同样的待遇,都是饱餐加赏银,此时行走在闯营精锐之前,乱糟糟地两万流民大军竟然也有些决战的气势。
闯营刚有出营的迹象,董朝甫的探哨就立刻飞骑回报给了太子。
和闯营一样,官军将士这时也正在在饱餐,连续几天的急行军,昨晚又只休息了半宿,很多人都还没有从疲惫之中修整过来,但没有办法,大敌当前,生死一线,所有人都得咬紧牙关坚持。
君不见太子爷都在坚持吗?
“出征。杀敌!”朱慈烺原本正在和将官们一起用早餐,听完军报,立刻下令出征。自领军出京之后,每日早中晚,太子都会和军中的将官们一同用餐,天天轮换不同的人。到现在,京营、左营到虎大威营,所有百总以上的将官都已经和太子爷一起吃过饭了。
大明朝文贵武贱,文武界限分明,不说太子,就说文官们也很少和丘八们一起吃饭啊,和太子爷一起吃饭,那是多大的荣宠啊。朱慈烺此举大大收买了军心,同时也熟知了军中的中下层将领并能实时了解军情和军心的变化。
“咚咚咚~~”
太子军令一下,出征鼓立刻响起,官军营门大开,各部依次出营。
“贼寇已经被围在壕沟之前,进退失据,我军何不紧守营寨,以逸待劳?为何要出营和流贼决战呢?”
出营的大军中,一名全身甲胄,跟随在太子身后的将领小声问。
却是驸马都尉巩永固。
他问的是练使张家玉。
张家玉小声回答:“因为小袁营没有能力骚扰闯营的后方,如果我军闭营不出,闯贼顺势在我营前挖掘壕沟,阻断我军道路,然后折向南方,我军想要将闯贼歼灭在壕沟之前的战略构想就有可能会落空。再者,太子领军,兵力又不差,流贼出阵挑战。岂能挂起免战牌?”
巩永固听完一拍脑门:“是我糊涂。”
营门前的角楼上。太子朱慈烺正举着千里镜仔细看,当远远望见流贼大军之前有一大批的流民充当先锋时,他嘴角露出苦笑,看来今日不止是决战,更将是一场苦战,流民虽然什么战斗力,但对官军不多的火药铅弹却有巨大的消耗作用,如果昨日在贾鲁河畔,闯贼不着急进攻,而是等后续兵马到来,以二十万老弱为前驱,十万精锐为后援,用老弱消耗官军的火炮和弹药,谁胜谁败还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