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袁营叛变之事,尚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请李公子去中牟县跑一趟,查清真相吧。”李自成冷冷道。
“闯帅……”李岩抱拳不动,脸上满是愕然。
李自成却已经转头看向战场。
一瞬间,李岩就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意,也明白了李自成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以免影响到军心,所以要将他支走的用意,于是一咬牙:“遵令!”
拨转马头,向后方疾驰而去。
看李岩离去,刘宗敏脸色尴尬的搓了搓手,和其他闯营将领不同,他和牛金星两人清楚的听到了李岩所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了闯营现在所面对的危局,而对李自成不分兵对付小袁营,而是全力冲击对面官军主力的决定,刘宗敏心里是支持的,朱仙镇中牟县现在都是侧翼,眼前的贾鲁河畔才是重点,只要击败了眼前的官军,所有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另外,他也不觉得朱家太子会有多厉害,不就是有鸟铳吗?义军有的是人,一条人命换你一颗子弹都不亏,只要击溃了左营,义军完全可以凭借人数碾压京营。
虽然从战略上刘宗敏支持李自成,但在心思上他却是同情李岩,担心李岩在去往中牟县的道路上会出什么意外,于是抱拳道:“闯帅,李岩手下只有两百骑兵,若是袁时中那贼求子真当了叛徒,发现李岩到了中牟县,说不定会加害李岩,额想着,还是要加派人马保护李岩。”
李自成虽然对李岩有点生气,但脑子却是清楚的,他知道李岩犯言直谏乃是为了闯营好,于是点头:“再加派两百精骑护卫李公子。”待传令兵去传令之后,他独眼望着刘宗敏,沉声道:“捷轩,情况险峻,额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此战必须胜!”
刘宗敏毅然点头:“额明白,额亲自去督战!”说罢,策马向前,带着亲卫骑兵冲向前方。
“呜呜~~”
这中间,在号角声中,第二波攻击的五万精锐步兵,包括曹营的三万精兵奔跑嘶吼着,像开闸的洪水,无可抵挡的奔涌到了官军阵前。
五万人一起冲锋,声势极其骇人,感觉大地都快要被他们踩的沉陷了。
对面官军,一张张紧张流汗的面孔。“稳住,稳住!不要慌!”千总徐文朴在大吼,等流贼再近,他猛地吹响了口中的竹哨。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爆豆般的响起。官军方阵上空,腾起阵阵白烟。
冲在最前的流贼,瞬间就倒下一片。
和刚才试探的八千人不同,这一次扑上来的五万人,是流贼冲阵的精锐,甲胄齐备,士气高昂,后面还有督战队扛着大刀,专杀临阵退却的逃兵,所以即使是被精武营的鸟铳打的血流成河,却也无人敢退。后面的流贼嘶吼着,不受死伤同伴的影响,继续向前冲击。
“娘求的,狗官军的鸟铳太毒辣了!”
在距离官军阵地二百步左右的距离,刘宗敏勒住了战马,随即,他的亲卫竖起了他刘大掌盘的旗帜。一个“刘”字在一面黑旗之上,分外显眼。在闯营之中,除了李自成的闯旗,就属他刘宗敏的掌盘旗最有号令性,刘宗敏在此立旗,意味谁也不能退过此线,包括他本人在内,凡后退者过此线者,一律斩首。
立马旗下,望见闯营士兵被官军的鸟铳打的血肉横飞,刘宗敏瞪着牛眼,又是痛恨又是惊异。
“给刘芳亮和党守素传令,令他们专攻左营,狗太子的兵马,交给杨承祖去牵制!”刘宗敏低吼着下令。
“是!”传令兵去传令。
原本在距离官军二百步立旗的刘芳亮和党守素,见刘宗敏的黑旗都冲到了二百步,他们只能前挪了五十步,在距离官军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督战,移旗之中,两人心中都是惊讶,大战刚刚开始,远未到最后的决战关头,刘大掌盘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前方来督战,难道是后方出了什么变故?
杨承祖接到刘宗敏的命令,却是气的想要摔马鞭,他是曹营的人,不是闯营的将,被李自成指挥也就罢了,刘宗敏凭什么对他发号施令?而且还是让他当炮灰,冲击官军火器最厉害的几个方阵,实在是欺人太甚。但想想曹帅,又想想落在后面,被闯营保护的曹营家眷,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望一眼对面精武营岿然不动的军阵,仍然在血泊中挣扎的曹营中弹士兵、和一大片狼藉的尸体,低骂了一声:“娘求的刘宗敏,老子总有一天弄死你。”再抬高声调,用愤懑的声音嘶吼道:“再攻!攻不破官军的军阵,谁他么也别想活!~”
就在此时,听见官军阵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很多人都大喊:“大炮大炮,大炮到了!”
听到大炮两字,不论在中军坐镇的李自成、前线督阵的刘宗敏、还是在第一线指挥的刘芳亮党守素和杨承祖,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惊,京营官军的鸟铳已经令他们吃了相当的苦头,不知道京营兵带来的大炮,会不会比左良玉他们的更厉害呢?
官军阵中。
其实到达的并不是大炮,而是太子令汤若望铸造的十门青铜小炮。比起官军日常使用的佛朗机炮和大将军炮,青铜小炮不但更轻便,而且因为车轮巨大,灵活性和通过性更好,两匹马拉着,始终跑在最前方。
当十门青铜小炮进入阵中之后,官兵都是欢呼。
苦战之下,若有火炮相助,己方的胜率必然大大增加。
神机营副将李顺正满头大汗的奔跑,他一进入阵中,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强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就知道会战已经开始,他神机营却姗姗来迟,太子殿下肯定是生气了。为今之计,只把将大炮拉到前方,猛烈轰击,立几个战功,才能弭平太子胸中之气。所以他在马上举着太子赐给千里镜,紧张的张望了一圈,确定了几个流贼人马最多最厚,最适合火炮攻击,且情势最危急的地方,立刻就收了千里镜,跳下战马,不顾副将之尊,帮助炮兵们固定火炮,确定方位,再填装火药和炮弹,最后测量距离,进行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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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炮兵们手忙脚乱的架起了一架用于瞭望敌情的望杆车,车上竖立着高高的望杆。顶部撑着一吊斗,两名士兵钻进吊斗,望杆慢慢撑起,将吊斗连同里面的两名士兵撑到了十几米高的地方---望杆车并非京营的独创,而是明军中早有的东西,尤其对炮兵极为重要,站在吊斗里的士兵不但可以远望敌情,最重要的是可以校正火炮的精度,通过旗语和下面的炮手进行交流,最终达到精准击中敌人的目标。
就在吊斗撑起,十门青铜小炮装弹测量瞄准的过程中,战场形势却忽然发生了巨变。
听到官军有“大炮”来到,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炮,流贼们心中都惊慌,刘芳亮党守素杨承祖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流贼,知道如果官军运来了大批火炮,一旦击发,必然给己方造成巨大的伤害,但大炮装填瞄准缓慢,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突破官军的防守,和官军混战在一起,官军的火炮再多也是没有用了,于是不再按部就班,刘芳亮和党守素拔出长刀,亲自带兵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