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有多少效果,临清百姓相信不相信,却很难说。
这正是幕后黑手的毒辣之处,他知道,只要刘泽清一死,太子就很难洗刷屠戮百姓的嫌疑。
朱慈烺想了良久,终不能同意。
刘泽清该死,其手下的亲兵也都不是什么好鸟,一贯的肆无忌惮,欺压百姓,不过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全部杀掉,却也不符合比例原则,于是朱慈烺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凡刀上有血,当街杀人者,定为第一批死罪,再由临清百姓甄别伸冤,有恶迹或者平常杀过百姓者,定为第二批死罪,最后剩下的安分守己者,分到临清营,交给董琦,准他们戴罪立功。
“殿下,如不能尽数诛杀,怕难去流言啊……”吴甡道。
“尽数杀了,也有杀人灭口的嫌疑。”朱慈烺淡淡道:“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就由他们说去吧。”
相比于刘泽清的亲兵,其实朱慈烺更垂涎刘泽清的财产,去年为了复职,刘泽清送了千两黄金给周延儒,更有野史甚至记载的是万两,不过刘泽清已死,又被定位为忠良,刘泽清的家财,他是不能动了。
刘泽清之后,朱慈烺顺便提了一下山东总兵的继任人选。
榆林老将尤世威。
有明一代,榆林为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然其地最瘠,饷又最乏,其忠烈又为天下最盛,明军中的榆林籍将领可谓多如牛毛,其中尤氏最为盛名。
尤世威,榆林卫人。以勇敢著称,天启年间就已经是建昌营参将,守墙子路。
崇祯二年擢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其后的十几年,在各地奋力杀贼,
卢象升曾说:「世威善抚士卒,晓军机」,但时运不济,虽作战勇猛,但却没有立下过什么赫赫战功。
崇祯十五年,以廷臣荐,尤世威与弟尤世禄赴京候调,召对中左门,但却没有被任命职务,复告归。
十六年十月,李自成陷西安,榆林变成孤城,总兵官王定惧弃城走。
众推世威为主帅、原延绥总兵李昌龄为副。
世威与李自成决战七昼夜,以三千守军抗击闯军十万之众,终寡不敌众,榆林城破,坚决不降,被俘杀。
榆林尤氏是将门,也是忠烈之门,榆林之战中,尤氏几乎死绝。
这样的将领才是大明的柱石。
何况,尤世威和其弟尤世禄正赶往京师,用其为山东总兵,正是合适。
当然了,关于山东总兵的继任人选,朱慈烺只能借吴甡之口提议,
用不用尤世威,还得兵部内阁商议,最后由崇祯帝定夺。
相比于太子的淡定,整个山东官场却是乱翻了天,所有官员都是胆战心惊,只恐太子殿下在盛怒之下,迁怒于他们。不想太子却始终冷静,不但不怒,反而还安抚他们,令他们各司其职,不必为“今日之乱”担惊受怕。
古人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怒火令人丧失理智,是为君者的大忌,崇祯皇帝的很多昏招都是在愤怒之下做出来的,后期想要收回却又碍于面子,以至于一错再错。
朱慈烺不能犯父皇的错误,何况他清楚的知道,临清的这场乱变,跟山东官员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再者,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开封的战局,而不是自己的名声。
就算暴虐又如何?只要胜了开封,挽救危局,整顿朝政,向天下人展现他的气度和宽仁,暴虐的假象终究会散去。幕后之人的诡计,终究不会成功,如果他过分专注于此事,并心烦意燥,反倒是中了幕后人的诡计。
所以,从事发到现在,朱慈烺只简单听取汇报,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凝驻在军粮转运和开封战局的问题之上。
晚上,作为随军文官,吴甡将今日经过详细的写了一份奏本,急急送往京师。
不止他,山东官员也都写了奏本,一时山东通过京师的官道上,马蹄如雨,急报不断。
不过官方是官方,民间是民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伴随着城中四起的哭声,关于太子的一些武断看法,已经通过那些受害家属的哭诉,向山东、向大江南北传递开来。那些自认聪明的商人士子都不相信,官兵的忽然屠戮,只是因为刘泽清被杀。
他们习惯用阴谋论看待问题。
何况经过搜捕,城内并没有发现李青山的余党,所谓李青山的匪徒,完全就是一个假议题。
“太子暴虐,容不下不同意见……”
“岂止是容不下?怕是见必杀之。我瞧刘泽清不过就是一个背黑锅的替死鬼。”
“暴储啊!~”
……
深夜,朱慈烺秘密接见萧汉俊。
萧汉俊一一禀报。
“刘泽清是被十字弩箭射死的,十字弩为广西一代使用较多的一种弩,劲大力足。设置在刘泽清身后不远的二楼上,三弩共射了三箭,其中两箭贯穿刘泽清的胸口,箭头染有剧毒,所以刘泽清立刻就毙命了,巡城兵丁在二楼找到了三张十字弩,但三个弩手却已经不见。”
“三天前,刘泽清的府上曾经来过一个神秘的客人,拿的是首辅周阁老的名帖,臣以为,刘泽清的怪异行为,怕是跟此人有关。但可惜,臣还没有找到此人的踪迹。”
听到周延儒三字,朱慈烺微微皱起眉头。
萧汉俊继续道:“率先呼喊为刘泽清报仇的那名家丁死在了混乱中,无法判断他是自己主张还是受人指使?”
“城中柳巷后面的阴沟里,发现了十具尸体,据辨认,都是李青山的余党,其中就有李青山的六弟,不过从死亡时间判断,昨晚他们就已经被杀了,根本不可能参加今日之乱。”
“罗铮在锦衣卫几十年,断不会是流贼或者是建虏的奸细,倒是听说,他最早曾经是东厂番子。”
“罗铮是被短剑刺死的,从现场迹象看,他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被人捅死的。”
“在那处宅子里,臣发现了几个比较奇怪的物件,都是宫里公公们喜欢使用的。”
“终上所述,臣有一个大胆的推断,此次之乱,怕是跟东厂脱不了关系。”
最后,萧汉俊说。
朱慈烺默默不语,不惊奇,也不害怕,只有绕不开的疑团。
“就算王德化深得陛下信任,但给我泼脏水,降低我的声望,对他王德化有什么好处吗?再者,他有几个脑袋,敢行此大胆之事,难道就不怕诛九族吗?”朱慈烺的话,像是问萧汉俊,也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所以朱慈烺无法禀报父皇,只能忍耐。
萧汉俊不能回答,沉默了一会,他拱手道:“殿下勿忧,给臣一定时间,臣一定将此事调查的水落石出!”
朱慈烺点点头,见萧汉俊脸色凝重,和平常轻松不羁的表情完全是两人,心知他心理压力很大,于是宽慰道:“不必自责,这事你已经尽力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怂恿刘泽清造反,而是要伤害那些请愿的商人和士子。”
“臣应该想到的。”萧汉俊脸有苦色。
朱慈烺微微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将你探听到的闯贼情报详细的讲给本宫听吧。”
……
京营在临清修整了一天,这一天里,除了军务之外,朱慈烺特别关注了一下临清钞关厘金税的收入,他惊讶的发现,虽然自厘金税实施以来,临清钞关的征税标准从过去的三十抽一,改成了奢侈品加倍,最高三倍,但整体收入,竟然没有多少的提升。